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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妳。:死生回首懺情帖》

作者:田運良

出版社:九歌

出版日期:2017-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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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作者田運良

詩人、《光華》雜誌總編輯

◎內容簡介

 

「生命是不斷離開和駐留、拋捨與拾獲的過程,

跟著年歲遷徙,才剛剛起身告別,旋即又落入下一段遇見。

我剛剛遇見生命裡最值得禮敬的貴人,祂將誠懇一步步領我探問他方,

再一步步走回心底。……」

 

  資深出版人、詩人田運良在十年集結的最新散文集中,記下了人生上一個階段所遇見的「貴人」,出乎意料地,那「貴人」竟是對鼻腔癌、頭頸部腫瘤的禮敬尊稱!田運良走過人生前半在出版藝文界的風光和倥傯,卻在步入知天命之年之際發現自己罹癌的噩耗。當時癌痛直搗鼻腔、蝕骨侵肉危及腦部,經手術切除及數十回、兩階段的電療化療,幾度生命交關之後,他開始認命誠篤地潛心修習這門大不易的生死學。

  如書名所示,全書切分三輯,分別以「我」、「他」、「妳」作為不同的敘述人稱,也一邊轉換著不同的視角來訴說人生的際遇感觸。輯一以最直白懇切的「我」為第一人稱娓娓道來,寫盡兩代、省思、生死,食飲等人生前半經歷的功課,不論是自稱為「河南省台北縣楠西鄉人」的「混血」身分及家族身世、南南北北的成長回憶,及至對鏡自省人生上半場的心路歷程、從不放棄的詩歌夢想,再到駭人聽聞的大病手術、飲食記趣,都有豁達豐富的領略。

  輯二後搖身一變為「他」,「他」不一定是他者,而是作者以超我角度觀看自我,從情愛、別離緣斷,甚至罹癌後夫妻不離不棄的風雨同旅等等,作者筆鋒一轉換上第三人稱的敘事口吻,人生的喧囂或荒涼,寫來似小說般精采,也都不能說不是真實的心路歷程。

  一位男性的生命中總少不了許多個難忘的「妳」,有的極盡溫柔,有的恩情比天高,有的提早離開,有的甚至來不及參與人世,作者在輯三中面向種種的「妳」,向生命中重要的女性對話——無緣謀面的小女兒,七十高齡的母親,及以往生的慈祥岳母等等,充滿了感懷與感恩。

  詩人歷經死劫而後重生,回首精采的人生上半場,以豐沛情感寫下了種種體悟。雖曰「懺情錄」,實則充盈著對生命情感各個面向的深刻記錄與體悟。

○本書特色

  ★資深出版人、作家田運良集結十年散文作品

  ★歷經死劫而後重生的人生體悟

◎作者介紹

  田運良

  佛光大學中國文學碩士,淡江大學中國文學所博士候選人。曾任《聯合文學》編輯、企劃經理、總經理;《印刻文學生活誌》總經理。現任外交部《光華》雜誌總編輯。

  曾獲臺北文學獎、府城文學獎、南瀛文學獎、臺南文學獎、玉山文學獎、大武山文學獎、乾坤詩獎、佛光文學獎、陸軍文藝金獅獎、國軍文藝金像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青溪文藝金環獎、中國文藝協會詩歌評論類獎章、創世紀詩雜誌四十週年紀念詩創作奬等獎項。

  著有詩集《個人城市——田運良詩札》、《為印象王國而寫的筆記》、《單人都市——田運良詩札》、《我書——田運良詩札》,散文書《有關愛情的種種美麗》、《值得山盟海誓》、《潛意識插頁》,書評集《密獵者人語》,口袋書《愛情經過》、《與情書》。

◎目錄

自序

輯一  我

【我 VS. 兩代】河南省台北縣楠西鄉人——追憶我父走後十年

【我 VS. 省思】鏡對——五十觀我

【我 VS. 生死】北城突圍——致祂、貴人

【我 VS. 食飲】拿手菜——吃喝食飲教我的事

【我 VS. 人世】洞孔

【我 VS. 人世】寫詩的一百種方法

【我 VS. 人世】詩的風雲際會

【我 VS. 人世】我,人語

【我 VS. 人世】西元二〇一一•民國一○○  簡略記事

【我 VS. 人世】生生;世世

輯二  他

【他 VS. 生活】喧囂,之前之後

【他 VS. 情愛】荒涼末路——情人節,想起張愛玲

【他 VS. 緣斷】情與晴雨記事

【他 VS. 獨處】孤寂樣貌

【他 VS. 此生】風雨同旅——寫給此生,也給她

【他 VS. 記憶】尋找一場風雨——失憶後記

【他 VS. 鄉愁】家鄉味——爸爸教我的飲食事

【他 VS. 嚴恩】跋涉,兩段旅程

輯三  妳

【妳 VS. 遺世】天涯故事:遺言二三——與ㄑ,以生命對話

【妳 VS. 傷痛】田馨——給未曾謀面的小天使

【妳 VS. 慈恩】田連春美——致母七十

【妳 VS. 來世】林鍾秀美之〈未見;再見〉——記您別後二十年

◎內容連載

家鄉味——爸爸教我的飲食事

家鄉,對我來說,很像好幾集「大陸尋奇」節目上跋涉探訪、遊覽踏查的邊鄉僻壤,螢幕裡山嶺川湖撲朔迷離的那裡,遙遠而陌生。

之於家鄉,朦朦朧朧、模模糊糊,我的印象中毫無任何蛛絲馬跡可尋索以淺淺勾勒,只憑著爸爸斷斷續續敘說的大江大海以微微建構,更未曾追隨其返鄉的行旅回去老家看看而省親尋根;家鄉,這個被標記的某某省某某縣,現在只是懷念父親的另一處安頓荒心之秘密所在而已。

家鄉,遠在海峽對岸,那裡是個什麼莊、哪個村、有何風景、是啥模樣⋯⋯,記憶中全無概念,連個基本雛形以片片拼湊、塊塊形塑都沒有,充其量那只是個藏在身分證背面、被冠上「籍貫」的地理鄉愁代名詞罷了。

秀出隨身攜帶的新式身分證,才猛然發覺正反面已都沒「籍貫」這欄,記得偶然塡過的幾張表單,也沒問過我「籍貫」是哪裡,拉向遠遠的記憶深處,只記得是在台灣南部的鄉下度過童年的,再往前漫溯的血緣源頭,就都是空白的,「河南省封邱縣」,只是在床邊故事的幾則傳奇裡,聽過爸爸片段零碎地提及過但沒去過的地名,卻無可抹滅且真實地印烙在田家族譜上。

而印烙在田家族譜上的,跟著流離失所、輾轉來台、落戶生根的,還有好幾道值得一說其事、一嚐其情的家鄉味。

豆漿燒餅油條:一頓早晨的想念

爸爸還健在的時候,早餐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他特別準備的、熱騰騰的豆漿燒餅油條。

爸爸每每起的早,天才剛亮、晨曦還未透出,後山蜿蜒的登山步道已健步巡過一大圈了,之後他都會繞道去兩條街外的豆漿店買早餐。豆漿店老闆是個老同鄉,一起逃難出來的,革命情感特深特濃。爸爸每天要點的餐,伙計們都知道而忙著準備,兩人趁閒順便聊個兩句,大家鄉音都濃重得很,霸在炸油條鍋旁邊,嘰哩呱啦地不知在談天論地些什麼,這短暫的他鄉遇故知,那可是爸爸每天最接近「家鄉」的寶貴時刻。

早餐包好了,就得再次「離鄉」告別,但返家路上爸爸總是春風滿面,彷彿剛剛才巡過胡同裡的早點鋪,踏在童年時光的記憶石階,愉悅卻難免驚惶。無糖豆漿、包套的燒餅油條拎回家,倒漿擺盤後一人一份地擱在桌上,然後叫我們起床,盯著我們乖乖吃完,催著大家抓緊時間上班上學,留下滿室的孤寂陪他老人家一整天。

其實他在家鄉早上吃的簡單,半片撒了少許芝麻的薄餅混著水囫圇下肚,就夠了、就很滿足了、就非常感恩了。豆漿燒餅油條的早餐慣習,純是圖個「歸鄉」的「小小聚會」罷了,我們真不懂事,總是不願一早就跟著返鄉,直是吵著麥當勞或美而美才是現代故鄉。

爸爸走後,老同鄉也收了豆漿店回大陸去了,一時之間,我連欲回味河南腔以延伸思父之情的機會都沒了,早餐也被孩子吵著而埋入漢堡薯條可樂裡,家鄉,真的離得越來越渺茫、越來越斷代了。但我總會帶上豆漿燒餅油條陪著,陪著孩子、陪著爸爸,以祭一頓早晨的想念。

牛雜麵疙瘩:痛的紀念儀式

家鄉一直都養著兩頭牛,是豢來犁田的有力幫手,春耕前的整畦翻土、秋收後的稼糧拉車,乃至移徙他鎮、登高行遠的負重運輸,都需靠牠們幫忙著勉力完成。爸爸自小就是放牧的牛仔,每天陪著餵著守著看著,共處了多年都煉出了濃厚感情而稱兄道弟,大人們更是時時告誡著:牠是我們一家人,要心懷感恩、不准吃牛肉!

這是一道聖旨。

爸爸早年隨學校來台,後來進入部隊並駐紮在北縣瑞芳山區的運輸營,伙食裡只要有牛肉的,他都敬謝不敏。然而當年物資缺乏,可以吃到牛肉以補充營養與體力是相當難得的,爸爸敵不過老師長官勸著要入境隨俗的苦口婆心,雖仍謹遵聖旨不吃牛肉,只撿選著腸肝肺腎等內臟的牛雜入口配食,時日一久,牛雜也成最愛。

北方人嗜吃麵食,不過爸爸不喜歡長條狀的粗白麵,他總是親自從揉麵粉就開始手製自己酷愛的——麵疙瘩,麵糰在手裡捏著捏著、豫謠在嘴邊哼著哼著,有如迎風在家鄉曠野中牧牛般的爽朗暢意,好不快樂。而爸爸常將牛雜拌入麵疙瘩,偶爾也將牛雜麵疙瘩摻入熱湯裡,再鋪上酸菜蔥花,一整碗滿滿的實在、豐富、飽足,早已是餐桌上家常的主食了。

其實真正愛吃牛雜麵疙瘩的是我,因為麵疙瘩上印記有爸爸粗獷、滄桑、離亂的手痕指紋,麵疙瘩裡傳唱著家鄉亢遠、悠揚、通澈的迴響繞樑,我循著爸爸用心淑世的手藝,走一趟他新鋪的歸鄉路,沿途覓找著他刻意留下的家鄉記憶。悵然面對著整碗浮著蔥蒜、飄著肉香的家鄉味,是我想念爸爸的紀念儀式,每吃一口、就痛一次。

窩窩頭和蒜頭:保命護身的叮嚀

每每聞到蒜頭辛辣嗆味,我就不禁想起爸爸曾說過的那則倉惶離鄉、不堪回首的秘辛故事。

當年,好早好遠的當年,陪著千里逃難遷徙的簡單行李內,幾件換穿衣褲、一雙破鞋、寫家書用的紙筆、幾許散錢之外,還塞了硬邦邦的窩窩頭,以及一串沒剝皮的蒜頭。倉皇動身臨行前,都沒來得及奔回家和父母親道別,就草草將平常他們叨叨念念的幾句叮嚀繫綁在行李上,跟著學校師長們集體上了軍卡,六七十年沒再回去過了。而叨叨念念的幾句叮嚀正是:要記著,窩窩頭是保命的隨身糧;蒜頭是護身的保健藥,千萬別餓著、病著了。

這情景在我進陸官入伍時也曾在月台上演過。那天爸媽沒送我,我孤獨拉著行李箱兀自上了直往南台灣馳駛的專屬列車啟程,看著別人是全家大小淚眼相擁送別,其他人還有學校的學弟妹以樂隊花圈敲鑼打鼓榮耀歡送,我一人一路哭,哭到睡著,醒來則一直呆視窗外流景⋯⋯,直至傍晚到了鳳山,整理部隊魚貫行軍至官校。這時,爸媽竟提早就候在車站出口,更陪著我走了好幾公里的路到學校門口,原來他們一早便兼程開車南下,給我驚喜給我祝福也給我力量,就差沒給我窩窩頭和蒜頭。

迄今的這趟人生行旅中,我從沒吃過、甚至沒看過窩窩頭,在料理裡也少用可解毒殺菌的蒜頭以提增味道,但卻時時惦記著綁在行李上、那叨叨念念的幾句叮嚀,它比家鄉味還濃沁催淚。

湯水餃:年的想像

每逢春節,有一道應景的年菜爸爸是不准別人插手攪和的,無論揉糰、醒麵、擀皮、入餡等流程,他總要親自料理,他管那道年菜叫做「元寶」,其實就是再平常不過的水餃。北方人過年,水餃是必備的吉祥菜,爸爸偏好將形狀捏成沒有皺摺的元寶,內餡則塞得鼓鼓脹脹的,取其喜氣形義:招財進寶、福至圓滿。

這群元寶水餃包好了、下水煮熟後,紛紛躍入湯裡,湯有時是糊糊稠稠的大滷或酸辣、淡淡清清的雞汁或骨湯、濃濃濁濁的味噌或羅宋,水餃在湯裡浮浮沈沈而若似相喻人生起起伏伏,亦增其「省思過往、策勵來年」的年節藴意。

每年除夕的年夜飯,跟家鄉的年夜飯一樣,全家必須團圓齊聚,他盯個每個人輪流說好話、吃元寶,這是一份長輩的衷心祈願,雖說是送舊迎新,卻是又老邁了一歲,看著爸爸一年一年老、小孩一歲一歲大,我可是越來越懼於觸景傷情而害怕過年呀。

迄今已有十二個的除夕年夜飯沒有湯水餃上桌了,餐桌上雖然仍備著一副碗筷、留了主位給爸爸,但椅子是空的、碗筷沒動過,更少了元寶象徵的祈福祝願,我們遺憾的不是湯水餃沒有招來財、進來寶,而是日復一日襲來、親恩無止盡的「年的想像」。

小米粥:小小慰藉和確幸

故鄉老家就臨著黃河邊上,河堤漫溢七次氾濫改道,每每摧毀前回才重建起來的家園與莊稼,望眼黃沙軟灘濁澤,哪能播種栽植農務呀,就算能收穫一點點米麥,都只能湊合糊口、基本飽暖過生活呀,何能奢求豐美富足。黃河年年水患,年年糧食歉收,鄉里幹事依憑每家戶人口數配發「糧票」,「糧票」本應領的是足供飽足的米麥,但每次爸爸領到的卻是帶殼粗麩、不能立馬煮食的小米穀粒。

一大把穀粒碾軋所獲的小米仁,少得可憐,只能熬煮稀粥,總食不飽肚。但當年能喝到小米粥,這已是佳餚珍饈了,無形中這也衍成他對小米粥的莫名迷戀,在這碗粥裡排遣心酸和寒傖,卻也聚在一起尋求生活上的小慰藉和小確幸。

猶記得屢次跟爸爸到西門町「一條龍」餐館,或愛國西路「盛園」北方小吃店吃飯,他都先點小米粥開胃,黃黃而浮著白米點點,雙手一捧不管稠糊熱燙就直送入口,看他心滿意足的樣子,我知道他正往久違的歸鄉路上奔去,追索那個鄉愁年年決堤的歲月⋯⋯,不喚他,並再為爸爸追加一碗小米粥,添些糖、放著涼,等著他盡興遊畢、安心返家。

在那趟必須駛過漫長路途的人生行旅上,之於我,目的地其實是一份碗裡飄著、口中嚐著的尋常卻有特殊意義的味道記憶,因為只有這味道記憶曾折返回來通知我那裡所發生的、爸爸沒來得及說的種種家鄉事。爸爸十三歲就被迫棄親離鄉、獨赴遠方闖蕩,他年輕眼神的清澈裡,究竟到底望見什麼樣的戰亂世界,他密佈隱語的青春中,究竟是如何勇敢挺拔向未來打光而尋索去向,我相信那是大時代裡無可逃避的彷徨無措的、左右無助的。就如我對家鄉味的陌路,我們都在口腹之慾上,危危顫顫地學習著、世襲著上一代的滄桑。

是年春初,我有幸經歷一場大病,癌痛狠狠直搗鼻腔、蝕骨侵肉危及腦部,經手術切除及數十回、兩階段的電療化療後,幾度生命交關幸而都闖過來了,現正全勤無休、認命誠篤地潛心修習這門生死學。但自此味覺嗅覺全無,餐食餚饌端上桌、送入口的,都已嚐不出家鄉味裡的淚意與笑聲了,恍然間,我彷如失根般地囫圇踏上離亂之途,迷路的茫茫然上,也才真正聽見爸爸當年離鄉背井時、沿途坎坷的哽咽呀。

於此,身體的痛楚摧剝還可抵禦療癒,思念家鄉味的心饞,則再也沒有酸甜苦辣鹹的幾許糾結了。

爸爸早已在途中先下車離席,訣別了那個輝煌的年代,如果他還在世,今年的九十壽宴上,勢必將這些家鄉味全部上桌,請您帶我們一同返鄉回味。但現在,我只能將爸爸的哽咽留在錄音機裡存著,他知道我無論如何穿越天涯海角,都會勇敢地歸鄉,或許到了那裡,會發現藏在哽咽之中的,其實是他始終惦念的那句「帶我回老家」。

 

:::本書簡介:::引用自【博客來網路書店】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44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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