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惠林財金識讀課
《誰說經濟一定要成長?:獻給地球的經濟學》
Prosperity Without Growth: Economics for a Finite Planet
作者:提姆.傑克森
原文作者:Tim Jackson
譯者:朱道凱
出版社:早安財經
出版日期:2011-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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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書導讀:中華經濟研究院特約研究員吳惠林
世新大學、北科大技職所兼任教授
◎內容簡介
這本書你先看,然後要求有權力的人看!
經濟成長率,應該幾趴才好?
我們今天的經濟成長,透支了,
有一天當資源耗竭,我們要如何對未來的子孫交代?
經濟成長可以帶來富足,但無限的成長,不必然會帶來無限的富足。
為了追求今天的美好生活,
我們正一步步侵蝕著明日幸福的根基。
本書榮獲2010 Treehugger綠色獎章
國內外名家媒體大聲強推!
金融時報.衛報.紐約時報.商業周刊.今周刊熱烈關注
《誰說經濟一定要成長?》為英國政府耗時多年,結合無數專家所完成的永續富足報告,率先為未來的經濟,指出刻不容緩的方向:
該怎樣成長,才能讓人民有錢賺,而土地也有喘息的機會、森林有存在的空間?
該怎樣成長,才能讓下一代喝到淨水,讓子孫呼吸清新空氣?
該怎麼成長,才能在有窮地球的生態極限內,走向永續繁榮的新經濟道路?
如果你也曾思考過以下問題:
地球就這麼大,怎麼能容納不斷成長的人口?
資源就這麼多,怎麼能應付不斷上升的需求?
經濟成長趨緩已是不爭的事實,我們該走向何方?
這本書將給你需要的答案。
觀賞提姆.傑克森演講實況:
http://www.ted.com/talks/tim_jackson_s_economic_reality_check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提姆.傑克森 Tim Jackson
英國永續發展委員會經濟委員,同時也是英國政府的永續發展獨立顧問、蘇里大學永續發展教授兼生活方式、價值觀與環境研究中心(RESOLVE)主任。除了科學工作,提姆也是得獎的劇作家,寫過無數BBC廣播劇。
身為英國政府的首席永續發展顧問,他在這本受到全球重視的書中,提出一個關鍵命題:更多經濟成長,是好事嗎?會為將來的90億人口,帶來富足和幸福嗎?
不會。
傑克森以令人信服的論據,反對已開發國家繼續追求經濟成長。對較窮國家來說,經濟的發展當然有必要;但在先進經濟體,堆積如山的證據已經顯示:不斷增加消費對人類幸福無甚裨益,甚至可能妨礙人類幸福。
更急迫的是,支持我們經濟的生態系統正一步步崩解。除非我們能徹底減少經濟活動對環境的衝擊——並無證據顯示我們做得到—我們必須設計一條不依賴持續成長的繁榮途徑。
提姆.傑克森提出一個可信的願景,告訴我們人類社會可以欣欣向榮——在有窮地球的生態極限內。實現這個願景無疑是當代最迫切的工作。
○譯者簡介
朱道凱
政治大學新聞系畢業,美國普特拉學院電腦碩士,曾任職IBM公司。現退休專事翻譯工作。
譯作包括《網路商機》、《平衡計分卡》、《超越後進發展》、《社會學動動腦》、《全球化迷思》、《政策弔詭:政治決策的藝術》、《你不就是那個誰》等。
◎推薦序:《為什麼我們要讀這本書》——比爾.麥奇本(Bill McKibben,國際知名環保領袖)
魔咒很難破除,尤其如果你已經被魔咒附身了很長時間——任何神話故事的讀者都知道。如果魔咒一開始不是神話,破除只會更難。
200年來,經濟成長真的令人著魔。誠然,它帶來問題,但問題被很多方面的持續改善比了下去。成長不只延年益壽,也增加機會。這個魔咒差點在1960年代和1970年代初被打破,一旦瑞秋.卡森(Rachel Carson)褪除現代性的一些光芒,環境學家和經濟學家開始產生一系列深度分析,最著名的是麻省理工學院團隊的《成長的極限》(Limits to Growth),及舒馬克(E. F. Schumacher)的《小即是美》(Small is Beautiful)。這些分析造成足夠的影響,以致到了1970年代末,民意調查顯示,在「更多成長是否值得嚮往」的問題上,美國人至少正反兩派平分秋色。
但隨著雷根總統和柴契爾首相上台,加上隨之而來的榮景——一種極度分配不均,但無論怎說都算是榮景——魔咒獲得新的生命。「我們僅此一途別無選擇」,柴契爾夫人總喜歡這樣說。
如果這是真的,那會是極壞的消息。因為現在我們開始懷疑,不停的經濟擴張正在不停地製造麻煩,麻煩大到令《寂靜的春天》(Silent Spring)看起來更像童話故事。
某些地方、某些形式的成長,是有必要的,大部分低度開發世界,都需要更多成長。但過度開發的世界,顯然不大需要成長了,而且不只是為了環境理由。近年一項又一項調查顯示,更多財物與更多幸福之間的連結已經斷裂,今天,經濟成長更可能帶來孤立——想想那些郊區豪宅——和疏離。
因此,這樣一本清醒和冷靜的書,來的正是時候。它用淺顯的語言陳述我們知道的事實,淺顯到使人忍不住想說:連經濟學家都聽得懂。
但別打賭,他們與經濟成長的利害關係最大,將是最後一個從魔咒醒過來的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其他人必須注意讀這本書的理由!(本文作者為知名環保記者、學者兼作家,被時代雜誌稱為「全世界最好的綠色記者」,曾被列入全球最有影響力的人之一)
◎內容連載
第一章 我很好,我明天要破產了
我想今天在座每一位都會同意,我們已經失去了那種「大家都富足」的感覺。
歐巴馬,2008年3月27日1
所謂富足,就是大家都過得還不錯,生活符合自己的希望和預期2。「過得如何?」「最近好嗎?」我們日常生活中的問候語,不只是隨口打招呼而已,而是同時意味著我們想要知道別人過得好不好。活得更好,是人類共同關心的一件事。
這種生活富足的感覺,隱含著某種持續性。想像一下:如果明天即將大難臨頭,我們大概不會說自己過得很好——「喔,我很好。我明天要破產了。」這樣說,當然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而且,當整個社會有麻煩,我們個人的富足也會黯然失色。當你的家人、朋友和鄰居統統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光是你自己一個人好,並不能給你帶來多少安慰。我們的富足和我們周遭人的富足,是相關聯的,有時難解難分。
這種感覺放大來看,就是一種進步的願景。富足,意味著消除飢餓和流離失所、終結貧窮和不公不義、世界安全與和平的這個願景之所以重要,不只是為了什麼利他的理由而已,也是在賦予我們自己生命的意義,會讓我們感到欣慰,覺得世界愈來愈好,而不是愈來愈糟;就算我們這一代看不到,至少後代可以享受得到—我們子女會有一個更美好的社會,一個更公平、一個不幸者有一天會發達興旺的世界。如果我不能相信這個前景是可能的,那,我們還能相信什麼?我們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也就是說,富足,是一種共同的願景。但說起來容易,要如何獲得這樣的富足?除非有某種可行的辦法,否則富足仍只是一種幻覺而已。
這本書要傳達的主要訊息之一就是:我們搞砸了。我們的科技、我們的經濟和我們的社會,全搞錯了方向,以至於無法讓我們感受到「有意義的富足」。鞭策我們進步的動力,全建立在不斷擴張物質需求之上。為了追求今天的美好生活,我們正一步步地,侵蝕著明日幸福的根基。
不過,這本書不是在控訴現代性的失靈,也不是要悲嘆人類處境之無奈。而是要提醒讀者:我們未來的生活,是會受到某些限制的。生態的極限,是其中之一,人性是另一個。注意這些局限,正是本書的中心精神。
本書最重要的目標,是尋找切實可行的辦法,解決當代最大的兩難問題:如何調和我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以及地球不可能被無止境開發的局限?接下來的分析,我將著重於尋找一個可行的願景,讓大家理解在生態極限的脈絡中,人類社會該如何追求富足。
@c1:經濟成長了,為什麼社會卻衰退了
這本書要解答的,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在資源有限、且人口預期在幾十年內將超過90億人的地球上,富足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3?對未來,我們有沒有正確的願景?面對生態有其極限的事實,我們該如何化願景為事實?
這些問題最流行的答案,是用經濟語言來定義「富足」,然後以不斷追求經濟成長,作為實現富足的手段。因為更高收入,意味著更多選擇、更豐富的生活、更好的生活品質。很多人都是這樣想的。
結果,全球的GDP(gross domestic product,國內生產毛額)不斷提高。GDP是衡量一個國家或地區「經濟活動」的量度4,稍後我們將看到,我們有很好的理由去質疑這麼粗糙的量度是否真正足夠。但這裡它代表著所得提高,所得提高則等同於更加富足5。這就是為什麼,世界各國在上個世紀的大部分時間把GDP成長當成單一最重要政策目標。
對世界最貧窮國家而言,這樣的成長邏輯當然是很有吸引力的,有效的經濟成長當然能解決全世界10億窮人的困境,畢竟這些人每天靠不到1塊美金過日子——相當於星巴克咖啡1小杯卡布奇諾的一半價錢6。
但在較富裕的國家,民生上的基本需求大部分已獲得滿足,進一步擴增消費,並不會為人們增加多少物質舒適。在這種情況下,還適用這套成長邏輯嗎?我們已經擁有這麼多東西了,為什麼還渴望更多?停止先進經濟體無止境地追求成長,將注意力轉移到更公平分配可用的資源,豈不是更好嗎?
在這個資源有窮、淨土有限,有著少數「富足之島」與一大片「貧窮海洋」的世界7,不停地增加已經富裕者的收入,合理嗎?值得我們持續寄予希望和期待嗎?或者,有其他途徑,能帶我們邁向一種更可延續、更公平的富足?
我們會一再回到這個問題,從各種不同角度探討它。但這裡要先澄清一件事:對很多經濟學家來說,「誰說經濟一定要成長」的說法,是完全離經叛道的。我們已經把GDP的成長視為理所當然,很多著作都在解釋它為什麼重要、該由誰來執行、不成長該怎麼辦,卻很少人回到源頭去探討:究竟,我們為什麼需要追求成長?
當然,追求成長並非毫無理性根據的。簡單說,這套推論是這樣的:GDP,是在計算市場交易的商品與服務的經濟價值;如果我們花錢買更多商品,那是因為我們重視它們;如果不能改善我們的生活,我們就不會重視它們。因此,當GDP不斷增加,也就合理代表著我們的生活水準不斷提升。
但這個結論之所以突兀,就出在:「富足」和「所得」、「財富」,並不是同義詞。富足與經濟成長之間的等號,並不是理所當然的——更多,未必更好。
直到相當晚近,富足一詞根本不是用金錢來界定的,而是一個逆境或蹇困的相反詞8。經濟富足的概念,以及用經濟成長代表增進富足的省略說法,是一個現代產物。而今天,這個現在產物正在遭受嚴厲抨擊。
其中一項常見的批評是:經濟成長就算有好處,也是不平等的好處。
全世界1/5的人口僅賺取全球所得的2%;相反的,最富裕的2成人,卻賺取全球所得的74%。富足上的懸殊差異——不管用任何標準來衡量都是很懸殊的差異—是貧富不均的特徵。從人道觀點來看,這種差異是不能被接受的。它們造成社會緊張升高:最弱勢族群的真正貧困,對整個社會是有溢出效應(spill-over effect)的9。
即使在先進國家之中,貧富不均現象也較20年前嚴重。儘管富者愈富,西方國家的中產階級收入早在最近的經濟衰退前,已出現了實質停滯。過去50年來,成長非但沒有提高最需要者的生活水準,反而令大部分世界人口失望——財富不斷向上流到少數幸運者手中。
公平性——或者,該說「不公平性」——只是質疑經濟成長的常見理由之一。另一個理由是:愈來愈多人理解到,當達到某種所得程度之後,繼續追求經濟成長,似乎不能增進人類幸福,甚至可能妨礙幸福。伴隨著過去的相對經濟成功,先進國家中也出現了日益嚴重的「社會衰退」(social recession)10。
最後——或許也是最明顯——的理由是:任何可信的富足願景,都必須面對資源的極限。不面對地球的生態極限,成長,又能持續多久呢?
@c1:一道不可能的成長曲線
擔心地球的極限,當然不是新聞。它的歷史可以視為3個不同階段。18世紀末,馬爾薩斯(Parson Thomas Robert Malthus)在他極具影響力的《人口論》(Essay on Population)中提出這個憂慮。1970年代,它再度以不同型態出現在羅馬俱樂部(Club of Rome)的《成長的極限》(Limits to Growth)報告中。第3階段是我們現在:擔心氣候變遷及「石油峰值」(peak oil)11,與憂慮經濟崩垮。
召喚馬爾薩斯的幽靈當然有危險。基於各種理由,他早已被全面圍剿。其中有些批評是正確的,例如馬爾薩斯對貧窮的偏見,以及他對濟貧法的強烈反對。畢竟,是馬爾薩斯給經濟學帶來「鬱悶科學」(dismal science)之名。
所以我不妨先表明我的立場:馬爾薩斯錯了,至少就他的主張的特定細節而言12。
他的論點(經我大量濃縮後)是這樣的:人口的成長,一定比可供餵飽和庇護人民的資源成長得快。因此,人口遲早會增加到超過「維生手段」(means of subsistence),有些人——必然是最窮的人——將受苦受難。
馬爾薩斯錯在沒有看到(甚至捍衛)使人困在貧窮裡不能翻身的結構性不平等。他的數學也算錯了,今天全球人口是馬爾薩斯時代人口規模的6倍以上,但有些維生手段比人口增長快得多——跟馬爾薩斯的假設完全相反。目前全球經濟規模,比1800年大了68倍13。
他也完全沒料到,大規模技術創新的長期後果,也未能預見人口增長速度會隨著發展顯著減緩。今天,日益增多的財富所驅動的資源生產,速度早就快過人口成長14。維生手段不但跟上人類繁衍後代的速度,還綽綽有餘。
然而,當全球經濟規模比馬爾薩斯時代大了將近70倍,相關的資源使用也大幅增加,可能仍會令馬爾薩斯停下來思考:這樣的成長,可能無止境地持續下去嗎?
這正是羅馬俱樂部,在1970年代委託一群科學家研究生態極限問題時問的問題。唐妮拉與丹尼斯.米道斯(Donella and Dennis Meadows)及其同仁檢視自工業革命以降資源使用、人口和經濟活動的指數成長,然後問自己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這種成長曲線(圖1.1(a)),怎麼可能按傳統經濟預測假定的方式延續下去?
他們都知道,自然生態系統是遵循截然不同的成長曲線的(圖1.1(b))。有沒有一種可能,人類發展的大幅進步,只不過是與鐘形曲線左邊有關的急遽初期成長?而且無可避免地,如同其他任何超出其資源基礎的生態系統,我們也將一步步邁向衰竭?
米道斯認為,資源短缺會推高物價,並降低未來成長的可能性。到最後,如果物質吞吐量(material throughput)不限縮的話,資源基礎本身會崩解,經濟活動的持續性也會隨之潰散——至少,不可能維持樂觀派所預期的那種規模。
他們盡量蒐集所能找到的資源開採率和有效蘊藏量的數據,然後推估轉捩點——也就是,真正匱乏發生的時間點——何時到來。
結果,如他們自己後來所承認的,他們也算錯了,只是不像馬爾薩斯錯得那麼離譜。在1970年代,米道斯預測,顯著資源短缺會出現在新的千禧年(也就是公元2千年)之前。當然,沒有發生。不過別忘了,那是將近40年前的預測,當時關於天然資源的基本資料遠比今天稀少。但匱乏的時間,卻比他們所預測的晚不了多少15。
@c1:物資會源源不絕?別鬧了
最明顯的是,到了2000年,石油「峰值」(oil peak,石油蘊藏量的最高峰)辯論已經出現。悲觀者主張,石油生產顛峰只剩短短幾年,有可能已經降臨。反對者則認為,還有龐大儲備蘊藏在瀝青砂和油頁岩裡,從中提煉石油也許代價不斐,而且會破壞環境,但至少意味著人類距離無油可採還久得很。
問題是,我們持續目睹著油價持續上揚。事實已經證明,油價飆漲具有動搖全球經濟及威脅基本安全的潛力。2008年7月,油價一度飆到每桶147美元(圖1.2)。雖然接下來幾個月油價回跌,但石油顛峰的威脅並未解除。2009年初,油價又恢復上升趨勢。
即使國際能源總署(IEA)現在也表示,「顛峰」抵達的時間可能早至2020年,其他評論者則相信可能更早。過了顛峰之後,石油不會消失,只是會變得更稀少,開採成本也更高。無論怎麼看,廉價石油的時代都一去不復返了。影響所及,能源經濟也將不可逆轉地面臨改變16。
石油不是未來幾十年唯一會匱乏的原物料。糧食價格在2008年7月前一年,也巨幅上揚,在某些國家引起街頭暴動。從最高點降下來後,基本趨勢也呈現再次上升(圖1.2)。
礦物價格也呈上升趨勢。這不令人意外,全球需求不斷增加,即使維持目前開採速度,一些重要礦物也會在幾十年內枯竭。隨著開採速度加快,我們距離匱乏的日子也不遠了。
假如全世界消耗資源的速度,只有美國的一半,那麼在不到40年時間之內,銅、錫、銀、鉻、鋅及其他幾種「戰略性礦物」,就會消耗殆盡。如果人人消耗資源的速度和今天的美國人一樣,資源耗盡的期限,就會少於20年。以目前全球消耗率,有些稀土金屬將在10年內採光18。
有位經濟學家在信貸危機中對我說:「很多經濟學家看到原物料泡沫,認為高資源價格會導致經濟衰退,結果虛驚一場。」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衰退一定會來,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當衰退來臨,價格衝擊的震撼不會小於2008年,它會對經濟造成排山倒海的衝擊。
@c1:我們還要容許自己排放多少溫室氣體?
第3階段的極限辯論,和前兩個不同。資源匱乏—用環境經濟學者的語言來說,也就是「源」(source)問題—只是我們所面對的問題之一而已。「匯」(sink)的問題——也就是地球「吸收」經濟活動對環境造成衝擊的容量——才是更大的麻煩。「在我們用光石油之前,」生態學者比爾.麥奇本(Bill McKibben)解釋:「我們就沒有地球可用了。」19
例如氣候變遷,就是所謂「匯」的問題之一。它是溫室氣體聚積在大氣中造成的,被人類活動加速促成,尤其是化石燃料的燃燒。大氣吸收溫室氣體而不引發「危險的」氣候變化的能力,正在快速耗盡。
自從氣候學家詹姆斯.韓森(James Hansen)等人在1980年代末引起世人注意之後,過去20年來氣候變遷的問題已勢不可擋地登上政治議程。2006年,極具影響力的《史登報告》(Stern Review)出爐,大大提高這個問題的能見度。尼克拉斯.史登(Nicholas Stern)曾任世界銀行經濟學家,受英國財政部之託,領導研究氣候變遷的經濟效應。報告結論指出,早期減少一點GDP(也許少至1%GDP),可以避免日後更大打擊(也許大至20%GDP)20。
氣候學家——最著名的是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遷問題小組(IPCC),講了多少年的事情,竟然要靠一位政府財政部聘請的經濟顧問才能引起世人警覺,正點出了問題所在。一來,這證明了經濟學家在政策界的力量,二來,史登報告的影響力其實也來自其訊息非常誘人——該報告說,氣候變遷是可以解決的,而且我們可以幾乎察覺不到差別,經濟成長可以或多或少如常進行下去。
我們稍後會仔細談這誘人的訊息。但鑒往知來,氣候政策的歷史告訴我們:不要輕信問題可以這麼容易解決。
就像「京都議定書」(Kyoto Protocol)承諾,先進經濟體應減少溫室氣體排放,2010年排放量要比1990年低5%。但事與願違,自1990年以來,全球排放量反而增加了40%。
而就在這段時間,科學仍在進步。史登報告所訂出的目標,是大氣中的碳濃度穩定在百萬分之550(550 ppm)21。如今大多數科學家,包括史登本人,都同意該目標不能阻止危險的人為氣候變遷。IPCC第4次評估報告主張,如要限制全球平均氣溫上升攝氏2度以內,則須將目標訂為450ppm22。要達到這個目標,可能意味著2050年的全球碳排放量,會比1990年低了85%23。
2009年4月的《自然》(Nature)雜誌刊登了2篇文章,質疑這樣的推論。兩位作者都認為,關鍵在於從現在起到2050年,我們容許自己排放多少溫室氣體。全球溫室氣體濃度已高達435ppm,若要有75%的成功機會將溫度控制在上升攝氏2度以內,則從2000-2050年,全球經濟只負擔得起1兆噸的二氧化碳總排放量。問題是,在2008年我們已經用掉該預算的1/3。換言之,要維持450ppm穩定方案,難度非常高24。
所有這些報告,都傳達了一個令人極度不安的訊息:我們距離危險的氣候變遷,只剩短短幾十年了。我們太快用掉氣候「寬限」(slack)。改造能源系統可能需要幾十年,而我們幾乎還沒開始做這件事。隨著科學進步,事態愈來愈明朗,地球暖化可能是我們面臨的生存威脅中最嚴重的一個。
@c1:繼續成長下去會怎樣,我們已經不敢想像
以上我們只是非常簡短地介紹了一小部分生態的極限,實際上,我們正面對更嚴重的資源匱乏與氣候變遷威脅。我們還沒觸及森林快速消失、史無前例的生物多樣性減少、魚群大量死亡、缺水,或土壤及水源污染等問題。有興趣的讀者必須到別處尋找這些議題的詳細討論25。
在某個意義上,細節不是重點。沒有人認真反對環境衝擊評估。例如,現在大家普遍同意,全世界的生態系服務(ecosystem services)自20世紀中期以來 ,有高達6成不是效果減退了,就是已經被過度使用26。而就在這段時期,全球經濟成長了5倍以上。如果繼續以同樣速度成長,到了2100年,全球經濟規模會比1950年大80倍27。這麼驚人的爬升速度,是史無前例的。
這個世界一切照常運作下去的結果會怎樣,我們已經不敢想像。倘若全世界估計90億人全部達到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國家期待的富裕水準,那會是什麼景況28?在2050年,這樣的經濟體必須是今日經濟規模的15倍大(1950年的75倍),到了本世紀末,它將比今天的經濟體大40倍(比1950年大200倍)29。天曉得這樣的經濟體會長什麼樣子?它吃什麼、喝什麼?它真的是一個可仰賴的富足願景嗎?
大多數時候,我們都在逃避這些數字代表的赤裸裸現實。我們自動假設,成長會無限期繼續下去。不但最貧窮的國家會成長,最富裕的國家也會成長,儘管豐饒的物質財富增加不了多少快樂。
這種集體盲目的理由不難理解。現代經濟,是依賴「成長」來維持穩定的。當成長停滯——就像2008年底那樣,政治人物就會驚慌失措,企業掙扎圖存,百姓失業,有時還失去家園。質疑經濟成長,會被視為瘋子、理想主義者和革命家。
但我們不能不質疑。主張經濟不成長,也許是經濟學家的惡夢,但提倡經濟不斷成長,對生態學家來說卻是詛咒。根據物理原理,沒有一個有限系統的子系統能夠無限成長。經濟學家必須能夠回答這個問題:一個不斷成長的經濟系統,如何塞進一個有限的生態系統中?
按經濟學家的說法,這個問題唯一可能的答案是:讓財富的成長,與實質的環境衝擊「脫鉤」(decoupled)。但我們會在後面更清楚看到,至今脫鉤沒有達成,在可見的未來也不可能做到。
@c1:成長的迷思,把我們都害慘了
簡言之,我們別無選擇,只能質疑「經濟成長」這件事。成長的迷思,害慘了我們,害慘了那靠著半杯咖啡錢活1天的10億窮人,害慘了我們賴以生存的脆弱生態系。在「帶來經濟穩定」和「保障人民生計」上,它更是令人嘆為觀止的一敗塗地。
當然,如果經濟危機真的意味著「成長」時代已經結束,至少對先進國家而言,這本書就加倍重要了。當經濟衰退,「不成長的經濟學」是一套非常有用的錦囊妙計。
一切照常、重回成長老路,不是我們應該接受的選項。過去那種為了少數人、不惜破壞生態與製造貧富不均的富足,不是文明社會的基礎。經濟復甦很重要,但保護人民就業——並創造新的工作——卻是絕對必要。我們迫切需要重建共同富足的理念,一個對有窮世界公平正義更深的承諾。
對現今的政府來說,實現這些目標也許是陌生或甚至矛盾的任務。政府的角色已被物質目標狹隘地限定,被毫無節制的消費自由的誤導願景所掏空。政府這個概念本身,迫切需要更新。
經濟危機賜予我們一個投入改革的難得機會,讓我們掃除貽害數十年的短視近利,用實現永續富足的政策取而代之。
因為歸根究柢,富足不只是物質享受而已。它超越物質生活,存在於我們的生活品質及我們家人的健康與快樂之中;它呈現在我們的人際關係,和我們對社群的信任上;它顯示在我們對工作的滿意度,以及共同建立生命的意義與目的上;它取決於我們充分參與社會生活的潛能。
富足,存在於我們身為人類欣欣向榮的能力——在有窮地球的生態極限內。我們的挑戰是:創造一個富足可能實現的條件。這,是當前最急迫的任務。
:::本書簡介:::引用自【博客來網路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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