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個比利》【完整新譯本】
The Minds of Billy Milligan
作者:丹尼爾.凱斯
原文作者:Daniel Keyes
譯者:趙丕慧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14-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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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皇冠文化責編陳柚均
◎內容簡介
我的意識是一幅巨大的拼圖,每個人都握有一片存在,
只有拼湊每個碎裂斷層,才能看見全景……
真人實事改編!
《少年Pi的奇幻漂流》名譯者趙丕慧全新完整譯本!
○榮獲德國「科德‧拉斯維茲獎」!入圍美國「愛倫坡獎」!
○Amazon書店讀者4.5顆星強力背書!即將拍成電影!
我的腦子裡住了24個人,
就像轉速33的唱片放在轉速78的唱機上,
愈轉愈走調,直到失控……
比利‧密利根在獄中醒來,發現自己因為綁架、搶劫、強暴多位大學女生而被捕,但他卻對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毫無記憶。媒體未審先判,民眾對於「校園之狼」落網更是群情激憤,檢察官也順應民意求處重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比利只能撞牢房牆壁企圖自殺。
法庭決定暫緩審判,讓比利接受心理評估,醫生卻赫然發現比利飽受精神分裂之苦,在他體內共有10個主要人格、13個被放逐場外的「討厭鬼」,以及融合所有人格的「老師」。24種人格不斷互相爭奪主導權,也讓比利的「時間」和「身分」陷入混亂。
面對確鑿的證據,比利究竟真的是多重人格失序的受害者,還只是裝瘋賣傻、意圖脫罪的高明騙子?……
本書堪稱歷來探討「多重人格」最膾炙人口的經典之作,多年來也被列為各大學、高中、國中的最佳推薦讀物。作者丹尼爾.凱斯透過大量的訪談和調查,深刻揭露這樁創下美國司法審判史紀錄的真實事件,也完美呈現人類心靈的矛盾、複雜與脆弱。而比利要克服的不只是外界的質疑與殘酷,如何與內在所有的「自己們」和解,也將是最撼動人心的課題。
◎名人推薦
知名精神科醫師王浩威、馬偕醫院精神科主任方俊凱、北一女國文老師易理玉、文學與視覺藝術創作者尉任之、國際生命線台灣總會黃裕舜 經典推薦!按姓名筆劃序排列
好評推薦
‧驚人之作,偶然翻開一頁就無法釋卷!──《變身女郎: 西碧兒和她的16個人格》作者/芙蘿拉.瑞塔.史克里柏
‧丹尼爾.凱斯的精采力作,不但條理清晰,還帶有特殊的溫暖,對環境與心理障礙的受害人給予同情,承襲了1960年代最可貴的小說《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的一貫文風。──華盛頓郵報
‧凱斯在比利.密利根的身上花了2年時間,訪談他的家人朋友以及在醫界努力想理解他的專業人士,他將這個複雜的故事娓娓道來……必能吸引大批的讀者!──紐約時報
‧《24個比利》令人欲罷不能,推薦給對密利根這類多重人格議題或是犯罪懸疑題材有興趣的讀者,書中的內容豐富,並發人深省。──Between the Covers網站
‧對人心的探索令人低迴不已,又時時揪著一顆心。──柯夢波丹
‧觸目驚心,欲罷不能,字字句句都讓人深信不疑!──《村聲》文學增刊
‧一部耐人尋味的作品!──洛杉磯時報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丹尼爾.凱斯Daniel Keyes
1927年生於紐約,擁有布魯克林大學心理學學位。1950年代早期進入科幻小說雜誌《Marvel Science Fiction》工作,隨後轉換跑道,成為時裝攝影師與中學教師。凱斯在教學之際,利用課餘時間在布魯克林大學進行英美文學研究,再獲得文學學位。
1959年,凱斯在《奇幻與科幻》雜誌首度發表作品即一鳴驚人,短篇處女作《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並為他贏得「雨果獎」的肯定,而在擴展成長篇後又再榮獲「星雲獎」,一舉囊括了科幻小說界最重要的兩項大獎!這部探討心智障礙主角查理與白老鼠阿爾吉儂在醫療介入後,身體與心理所產生的變化的作品,更屢屢受到影劇圈的青睞,1968年先被改編拍成電影《落花流水春去也》 (Charley),讓男主角雷夫.尼爾遜拿下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的殊榮;而NHK也在2003年改編成電視劇《獻花給倉鼠》,法國、波蘭與英國則先後改編成舞台劇。
在《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大獲成功之後,多年來凱斯陸續推出了《第5位莎莉》、《24個比利》、《比利戰爭》以及《鏡像姊妹》等一系列以探討多重人格障礙為主題的作品,也使他成為讀者心目中最擅長描寫人類心理問題的作家。其中《24個比利》不但為他贏得了德國「科德.拉斯維茲獎」的最佳外國小說,並榮獲美國偵探作家協會「愛倫坡獎」提名,美國華納電影公司也計畫改編拍成電影。
凱斯的作品已售出30種以上語文版權,全球銷量超過600萬本。1988年,布魯克林大學頒發榮譽校友獎章給凱斯;2000年,美國科幻協會則頒發「榮退作家獎」,以表揚他在科幻小說上的卓越成就。
他另著有回憶錄《阿爾吉儂、查理與我》。居住在美國俄亥俄州雅典市。2014年6月15日過世。
○譯者簡介
趙丕慧
1964年生,輔仁大學英文碩士。譯有《杜鵑的呼喚》、《臨時空缺》、《少年Pi的奇幻漂流》、《易經》、《雷峯塔》、《穿條紋衣的男孩》、《不能說的名字》等書。
◎前言
本書詳實紀錄了威廉.史丹利.密利根截至目前為止的人生,他是美國歷史上第1個因精神錯亂而犯下重罪,卻獲判無罪的人,原因是他有多重人格。
就精神病學及通俗文學上,其他有多重人格的人都在一開始時以虛構的姓名出現,但是密利根不一樣,所以打從他被捕起訴開始,他就變成了備受爭議的公眾人物。他的臉孔出現在報紙頭版與雜誌封面上。他的心理測驗的結果也披露在全世界的晚間新聞和報紙頭條上。他也是第1名在醫院中受到24小時的謹慎檢驗的多重人格病人,並有4名精神科醫師與1名心理學家發誓證明他有多重人格。
我第1次見到他,是在俄亥俄州艾森斯市的艾森斯心理健康中心,他剛被法院送去不久,時年23歲。他請我寫下他的故事,我的答覆是:要看除了媒體的大幅報導外還有什麼值得記述的。他向我保證,他心裡的人還有更深的秘密,是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揭露過的,連他的律師以及幫他檢查的精神科醫師都不知道,但現在他想讓全世界了解他的心理疾病。我雖然存疑,卻很有興趣。
見過他幾天之後,《新聞週刊》上一篇名為「比利的十張臉」的文章又再度挑起了我的好奇心:
然而,有些問題仍沒有答案:密利根是如何學會胡迪尼式的脫逃技巧,而由他的一個人格湯米來親身示範的?他和強暴受害人的對話中,他聲稱一個是「游擊隊」,一個是「職業殺手」?醫師認為密利根或許仍有別的人格有待發掘──而且有些人格還可能犯了罪卻逍遙法外。
我在探病時間到醫院去跟他單獨談話,發現比利(大家後來都這麼叫他)跟我第1次看見的那個淡定的年輕人非常不同。這一次他說話吞吞吐吐,還緊張地抖腿。他的記性很差,會因健忘而長時間表情茫然。他能夠籠統表達隱約憶起的往事,若是痛苦的回憶,聲音往往會發抖,可是許多細節卻說不清楚。我想盡方法要提取他的經歷,卻是徒然,我也準備放棄了。
後來,有一天發生了令人震驚的事。
比利.密利根第1次完全融合,出現了一個新的個體,兼容並蓄了他所有的人格。這一個融合的密利根能夠清清楚楚交代每一個人格的來源,而且幾乎是完完整整的回憶──他們的思想、行動、關係、悲慘的遭遇,及有趣的冒險。
我一開始就提出這件事,是為了讓讀者了解我為什麼能夠紀錄密利根過去的事件,私人的感情以及他的自言自語。這本書裡的素材都是這一個融合的密利根、他自己的其他的人格,以及62位在他人生的不同階段與他交會的人所提供的。場景與對話都是根據密利根的回憶所重建,會談則直接取自錄影帶,沒有一絲一毫出於我的捏造。
我動筆之後就面臨了一個重大的問題,也就是時間順序。密利根從幼年期就經常「遺失時間」,他極少看時鐘和日曆,也經常因為覺得太難堪而不承認不知道日期。最後我終於找到了方法,我從他的母親、妹妹、雇主、律師、精神科醫師那裡拿到帳單、收據、保單、成績單、工作紀錄等等文件,以此為依據。雖然密利根很少在書信上標上日期,他的前女友卻把他坐牢的2年中寫給她的幾百封信保存了下來,讓我能從信封上的郵戳來標明日期。
寫書期間,我和密利根商定了兩條基本規則:
一:人、地、機關都要以真名出現,只有3組人士必須以假名保護:其他的精神病患;與少年及成年的密利根有來往而未被起訴的罪犯,而且我也無法直接訪談的;俄亥俄州立大學3位被強暴的受害人,包括同意接受我訪談的那兩位。
二:為了確保密利根不會因為某些人格透露出的罪行而遭到起訴,我們同意我會用「詩的破格」來呈現這些場景,至於密利根已經受審過的罪行則據實報導。
見過比利.密利根,及和他一起工作過,或是被他傷害的人,大多接受了醫師的診斷:他有多重人格。許多人記得密利根說過的話或做過的事,最終也坦言:「他不可能是裝的。」但還是有人覺得他是高明的騙子,以精神錯亂為藉口主張他無罪,逃過牢獄之災。這兩派人士我都儘可能去訪談,讓他們表達他們的反應與理由。
我本人其實也抱持懷疑的態度,我幾乎每天都搖擺不定,可是幫密利根寫這本書的這2年中,每每我懷疑他回憶起的行動與經歷,覺得似乎不可思議,卻往往在加以調查之後得到確證。
俄亥俄州的各家報紙仍然呶呶不休,1981年1月2日的《岱頓每日新聞報》有篇文章就可見一斑──那已是距離最後一次的犯罪3年又2個月的時間了:
是騙子或受害人?無論何者,密利根案都發人省思
喬.芬利報導
威廉.史丹利.密利根是個愁惑紛擾的人,過著愁惑紛擾的人生。
他不是個大騙子,欺騙了社會,犯下暴力罪卻逃過刑罰,就是個多重人格的受害者。無論是何者,都不是好消息……
唯有時間能證明密利根究竟是擺了世人一道,或是最可憐的受害人……
說不定現在就是時候了。
丹尼爾.凱斯
1981年1月3日於俄亥俄州艾森斯市
◎內容連載
第一部 混沌期
第一章
(一)
1977年10月22日星期六,大學警察局局長約翰.克雷柏派出重兵警力戒護俄亥俄州立大學醫學院。帶槍的警員駕車或徒步在校園內巡邏,屋頂上還有帶槍的偵察員。同時,警方建議女性必須結伴而行,坐進汽車時要小心四周是否有男性。
一名年輕女性在校園內被人持槍綁架,這是8天以來的第2次,時間約莫是早晨7、8點。第1名受害人是25歲的驗光配鏡系學生,第2名是24歲的護士,兩人都被載到鄉間強暴,被逼著兌現支票,再遭到洗劫。
報紙刊登了警方的合成照片,民眾也打了上百通的電話,提供了上百個姓名和外表描述,卻都用不上。警方找不到有力的線索,也沒有嫌疑犯,大學城的緊張氣氛高漲。俄亥俄州各報及電視新聞,都開始稱這名罪犯為「校園之狼」,學生組織與社區團體紛紛要求立刻破案,克雷柏警長的壓力與日俱增。
克雷柏命令年輕的偵緝隊長艾略特.巴瑟波姆負責追捕犯人。巴瑟波姆踏入警界要追溯到他在俄亥俄州立大學念書的時候。1970年學生暴動,導致校園關閉,他在那一年畢業,大學警察局問他願不願意剪去長髮,刮掉八字鬍。他剪去了長髮,保留鬍子,卻還是得到了這份工作。
巴瑟波姆和克雷柏審視根據兩名被害人描述所合成的照片與資料,一切箭頭似乎都指向一名罪犯:白人男性,25-27歲,重175-185磅,頭髮褐色或紅褐色,這名男性兩次犯刑都穿著褐色慢跑上衣、牛仔褲、白運動鞋。
第1名受害人凱莉.德萊兒記得強暴犯戴手套,持有一把小左輪槍。偶爾他的眼神會左右亂飄,她認出這是眼球震顫症的症狀。他把她銬在她的汽車門上,把她載到荒郊野外,然後強暴了她。事後,他說:「妳如果去報警,不要跟他們描述我的樣子。要是讓我在報上看到什麼,我會找人來對付妳。」彷彿是要證明他不是空言恫嚇,他還從她的通訊錄上記下了一些名字。
唐娜.韋斯特是一名矮胖的護士,她說攻擊者拿了一把自動手槍。他的手上沾了什麼,不是土或油,而是某種油污。他有一次說他叫菲爾,滿嘴髒話。他戴了褐色太陽眼鏡,所以她始終沒看見他的眼睛。他記下了她的親戚的名字,警告她說敢指認他的話,她或是她的家人就會被他叫來的「兄弟」修理。她和警方都認為他是在吹牛,其實他並不屬於什麼恐怖組織或黑道。
關於2名受害人的描述,只有一個地方讓克雷柏和巴瑟波姆特別感到困擾。第一名嫌犯據稱留著漂亮的八字鬍,而第2名卻是一臉3天沒刮的鬍子,沒有八字鬍。
巴瑟波姆微笑。「大概是在第1次和第2次之間他刮鬍子了。」
哥倫布市中心的中央警察局裡,妮姬.米勒警探被派到性侵偵查小隊,10月26日星期三下午3點整,她進警局來值第2班。她剛從拉斯維加斯度假回來,有2個星期不在,現在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日曬過的膚色更烘托了她的褐眸和卷羽型沙色頭髮。值第1班的葛蘭利奇告訴她,他要把一名年輕的強暴被害人送到大學醫院。因為現在由米勒接手,所以葛蘭利奇就把僅有的資料轉告了她。
當天早上大約8點,波麗.紐頓在大學校園附近的公寓後面被人挾持,她剛把男朋友的藍色雪佛蘭停好,就又被迫坐回去汽車裡,被迫開到鄉下一處偏僻的地方,遭到強暴。事後強暴犯要她開回哥倫布市,兌現了兩張支票,再逼她載他回校園,然後他建議她再兌現一張支票,辦理止付,自己把錢留著。
米勒因為去度假了,沒看報紙,不知道有「校園之狼」,也沒看過照片,第一班的警員就為她詳細說明了來龍去脈。
「這一件案子,」米勒在報告裡寫道,「與另兩件強暴綁架案有諸多類似之處……由俄亥俄州立大學警局處理,發生在他們的轄區。」
米勒和她的搭檔貝索警員駕車到大學醫院去訊問波麗.紐頓,一名紅褐色頭髮的女孩。
波麗說挾持她的男人自稱是「氣象人幫」的一員,可是他還另有生意人的身分,開的車是馬斯拉蒂。波麗在醫院接受治療後,同意陪著米勒和貝索去搜查她被迫前去的地方,可是天色變暗了,她也越來越不確定,只好同意明天早晨再跑一趟。
犯罪現場鑑識科在她的汽車上尋找指紋,找到了3枚不完整的指紋,之後如果再有嫌疑犯,就可以拿來比對。
米勒和貝索載波麗回偵查局,請警局的畫家畫嫌犯肖像。然後米勒請波麗瀏覽白人男性性侵犯的照片。她細看了3匣的存檔照片,每匣都有100張之多,卻一無所獲。到了當晚10點,她已經在警局7個小時了,精疲力盡,只好停下。
隔天早晨10點15分,值早班的性侵偵查小隊警員去接波麗.紐頓,載她到德拉瓦郡。大白天視線清晰,她終於把他們帶到了強暴的現場,警察在水塘邊找到了9釐米子彈彈殼,波麗說是那個人射擊他自己丟進水裡的啤酒瓶所留下的。
回到警局後,妮姬.米勒也剛好來上班。她讓波麗坐在小房間裡,正對著接待員的桌子,又拿了一匣的檔案照。她讓波麗一個人在房間裡,關上了門。
幾分鐘後,艾略特.巴瑟波姆抵達偵查局,第2名受害人唐娜.韋斯特也一起前來,他也是想讓她看檔案照。他和克雷柏警長決定要先讓驗光配鏡系的學生退居第2線,萬一檔案照在法庭上站不住腳,再請她做列隊辨認。
米勒安排唐娜.韋斯特坐在走廊上檔案櫃邊的桌子前,給了她三匣的檔案照。「天啊,」她說,「外面居然有這麼多性侵犯嗎?」唐娜一張一張慢慢看,巴瑟波姆和米勒就在一旁等候。唐娜一臉憤怒挫折,翻著照片,看見了一張她認識的臉──不是強暴她的人,而是以前的同學,前天她還在街上看見他呢,她偷看背面,發現他因為露鳥而被捕。「要命喔,」她喃喃說,「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到一半,唐娜發現了一張照片,不禁躊躇。那是一名英俊的年輕人,留著上窄下寬的落腮鬍,兩眼無神,瞪著前方。她跳了起來,險些把椅子翻倒。「就是他!就是他!我有把握!」
米勒請她在照片背面簽名,再找出身分證號碼,核對了紀錄,寫下「威廉.密利根」,那是一張舊檔案照。
接著她把照片插入了一匣照片的3/4處,波麗.紐頓還沒有看過。然後她和巴瑟波姆、一名叫布拉席的警探、貝索警員都進了波麗所在的房間。
米勒覺得波麗必定是知道他們在等她從那一匣照片裡挑出一張來。她翻著卡片,小心地翻動,快到一半時,米勒發現自己越來越緊張,如果波麗挑出了同一張檔案照,那麼校園之狼就現跡了。
波麗在密利根的照片頓了一下,隨即翻了過去。米勒能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和胳臂都繃得很緊,接著波麗又往回翻,再次看著那個留著落腮鬍的年輕男子。「咳,真的很像,」她說,「可是我不能肯定。」
巴瑟波姆倒沒有立刻就對密利根發出拘捕令。即使唐娜.韋斯特指認是這個人,他卻不是很肯定,因為照片是3年前的舊照,他想等指紋核對的結果出爐。布拉席警探將密利根的身分證拿到一樓的犯罪鑑識局,比對從波麗車上採得的指紋。
米勒很氣這樣的拖延,她覺得他們有了很好的開始,她極想立刻去追捕他。可是她這邊的被害人波麗.紐頓做不出肯定的指認,她別無選擇,只能等待。2個小時後,報告出來了。在雪佛蘭駕駛座外採得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紋,以及右手掌紋都屬於密利根,也都是很清楚、百分之百吻合的指紋,足以起訴了。
巴瑟波姆和克雷柏仍然有所顧忌,他們想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再去追捕嫌犯,於是請專家來再次評估指紋。密利根的指紋與受害人車上採得的指紋吻合,所以米勒決定先動手,以綁架、搶劫、強暴3項罪名申請拘捕令,把他帶進警局,讓波麗在列隊辨認中指認出嫌犯。
巴瑟波姆詢問了克雷柏警長,他仍然堅持應該等專家答覆,再1、2個小時,應該就可以了,最好是確定了再說。直到當晚8點,局外的專家才確認指紋是密利根的。
巴瑟波姆說:「好,我會以綁架罪逮捕他,那是真正在校園裡──即我們的轄區內──犯下的罪,強暴案發生在其他區域。」他核對了鑑識局的資料:威廉.史丹利.密利根,22歲,前科犯,半年前從俄亥俄州雷貝嫩矯治機構假釋,最後登記的住址是俄亥俄州蘭卡斯特市春天街933號。
米勒叫了特警隊,大家在性侵偵查小隊集合,計畫攻堅策略。他們必須先找出公寓裡有多少人和密利根在一起。2名強暴被害人說他自稱是恐怖分子和職業殺手,而且他還當著波麗的面開槍,他們必須假設他持有武器,是危險人物。
特警隊的奎格警員建議偽裝。他會假裝送披薩去公寓,等密利根開門,奎格會設法看看室內,大家同意了這個計畫。
可是從找到地址開始,巴瑟波姆就一直困惑不解。為什麼會有個前科犯大老遠跑45哩路,從蘭卡斯特到哥倫布,而且還在2個星期內跑了3趟,就為了來強暴女人?不對勁。警察正準備出發,他拿起電話,撥了411,詢間是否有威廉.密利根的新地址,他聽了一會兒,匆匆寫下一行字。
「他搬到雷諾茲堡的老李文斯頓街5673號了。」巴瑟波姆宣佈。「位於東區,開車只要10分鐘左右,這樣才對嘛。」
人人都鬆了一口氣。
9點整,巴瑟波姆、克雷柏、米勒、貝索及4名哥倫布特警隊的警員分乘3輛車出發,以時速20哩的速度在公路上前進,因為濃霧迷漫,連大燈都照不透。
特警隊率先抵達,原本只需15分鐘的路程走了1個小時,又花了15分鐘才在剛鋪設好的迂迴街道上找到了正確的地址,找上了查寧威公寓住宅區。特警隊一面等待其他人抵達,一面和一些鄰居交談。密利根的公寓裡亮著燈。
等警探和大學警局的警官到達後,全體就位。米勒躲在中庭右側,貝索繞到公寓角落,其餘3名特警隊員在另一邊部署。巴瑟波姆和克雷柏繞到後面,摸向對開的滑動玻璃門。
奎格從後車廂拿出了達美樂披薩空盒,用黑色簽字筆草草寫下「密利根──老李文斯頓街5673號」。他把襯衫下襬拉出了牛仔褲腰,遮住左輪槍,輕鬆地走向面對中庭的4扇門之一。他按了門鈴,沒有人回應。他又按一次,聽到室內有動靜,就擺出無聊的姿勢,一手舉高披薩,另一手按在手槍旁。
巴瑟波姆躲在房子後面,從這個位置可以看見有個年輕人坐在一張褐色的安樂椅上,面對著一架大彩色電視,房間是L形的,客廳兼餐廳,看不到有別的人。看電視的人站了起來,去應門。
奎格又按了一次門鈴,看到有人從門邊的玻璃板上注視他。門開了,一名英俊的年輕人盯著他看。
「送披薩。」
「我沒叫披薩。」
奎格想察看公寓裡面,看見後門也是玻璃門,帘子拉開了,他可以直接看到巴瑟波姆。
「地址是這裡啊,威廉.密利根訂的,就是你吧?」
「不是。」
「有人從這裡打電話叫披薩。」奎格說。「那你是誰?」
「這是我朋友的公寓。」
「那你的朋友呢?」
「他現在不在。」他的聲音遲鈍。
「那他去哪裡了?有人叫了披薩,比利.密利根,地址是寫這兒。」
「我不知道,隔壁的人認識他。他們大概會告訴你,可能是他們叫的。」
「你帶我去好不好?」
年輕人點頭,走了幾步,敲門,等了幾秒,又敲一次,沒有人應門。
奎格丟下了披薩盒,掏出了手槍,抵著嫌疑犯的後腦勺。「不要動!我知道你是密利根!」他亮出手銬,銬住了他。
年輕人一臉茫然。「現在是怎樣?我又沒有做什麼。」
奎格用槍戳他的肩胛骨,拉扯密利根的長髮,好像在扯韁繩。「進屋裡去。」
奎格把他推進了公寓,其他的特警隊警員一下子擁了上來,包圍住他,每個都高舉著槍。巴瑟波姆和克雷柏也繞到前門來。
米勒拿出了身分證照片,核對出密利根的脖子上有一顆痣。「他有痣,樣貌一樣,就是他。」
他們讓密利根坐在紅色椅子上,這時米勒注意到他筆直瞪著前方,表情恍惚,像失了魂。鄧普西警佐彎腰搜查椅子下方。「槍在這裡。」他說,用鉛筆把槍勾了出來。「名為史密斯威森的9釐米手槍。」
一名特警隊警員把面對電視的褐色椅墊翻過來,正要把一個彈匣和一個裝了軍火的塑膠袋拿出來,可是鄧普西阻止了他。「等等。我們拿的是拘捕令,不是搜查令。」他轉向密利根。「你願意讓我們搜查嗎?」
密利根只是茫然瞪著眼睛。
克雷柏知道,不需要搜查令也能夠查看室內是否有別人,就進了臥室,看見凌亂的床舖上有一套褐色慢跑裝。這個地方亂七八糟,衣服丟了一地。他瞧了瞧衣櫃間,裡面的架上整整齊齊疊著唐娜.韋斯特以及凱莉.德萊兒的信用卡,甚至有從兩名女性那兒搶來的小紙片,五斗櫃上則放著褐色太陽眼鏡和皮夾。
他去找巴瑟波姆,準備告訴他發現了什麼,結果在廚房邊的小餐室裡找到了他,吃飯間已經改造成了畫室。
「你看。」巴瑟波姆指著一大幅畫,像是皇后,或18世紀的貴族仕女,一身藍袍,綴著蕾絲,坐在鋼琴旁,拿著單張樂譜。細部處理得極細膩,簽名是「密利根」。
「嘿,畫得可真好。」克雷柏說。他看了看靠著牆的其他畫布、畫筆、一管管的顏料。
巴瑟波姆一巴掌拍上了額頭。「唐娜.韋斯特說他的手上有污漬,就是這個,他會繪畫。」
米勒也看見了畫,走向仍坐在椅子上的嫌犯。「你是密利根吧?」
他抬頭看她,神情迷惘。「不是。」他嘟囔著說。
「那幅畫真漂亮,是你畫的?」
他點頭。
「上面簽的名字可是密利根呢。」她帶笑說。
巴瑟波姆走向密利根。「比利,我是俄亥俄州立大學的警察,我叫艾略特.巴瑟波姆,你願意跟我談談嗎?」
沒有反應。也不見凱莉.德萊兒提到的眼睛亂飄。
「有人宣讀他的權利了嗎?」沒有人回答,所以巴瑟波姆就掏出卡片來大聲宣讀,他不想有什麼缺漏。「比利,你被控綁架校園裡的女生,你想要談一談這件事嗎?」
密利根抬頭,一臉震驚。「發生了什麼事?我傷害了誰嗎?」
「你跟她們說會有別人來對付她們,那些人是誰?」
「我希望我沒有傷害了誰。」
有一名警員朝臥室走,密利根瞧了一眼。「別踢裡面的盒子,會爆炸。」
「有炸彈?」克雷柏立刻就問。
「在……裡面……」
「你能指給我看嗎?」巴瑟波姆問。
密利根緩緩站了起來,走向臥室。他在門口停下,朝五斗櫃旁地上一個小紙盒點了點頭。克雷柏盯著密利根,巴瑟波姆進去查看,其他警員都擠在密利根的後面。巴瑟波姆跪在紙盒旁,從打開的蓋子可以看見電線和一個像時鐘的東西。
他退出房間,對鄧普西警佐說:「最好叫拆彈小組來。克雷柏跟我要回警局了,我們會帶密利根走。」
克雷柏駕駛大學警局的警車,特警隊的洛克威爾坐他旁邊。巴瑟波姆跟密利根坐在後座,密利根對強暴案的問題都沒有反應,只是向前靠,因為手銬在背後,姿勢很彆扭,嘀嘀咕咕說著不連貫的句子:「我哥史都華死了……我有沒有傷害別人?」
「你認識那些女生嗎?」巴瑟波姆問。「你認識護士嗎?」
「我媽媽是護士。」密利根咕噥著說。
「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跑到俄亥俄大學去找被害人?」
「德國人會來追我……」
「我們來談談發生的事,比利,是不是護士的黑色長髮吸引了你?」
密利根看著他。「你很奇怪耶。」然後,瞪著眼睛,他又說:「我妹如果知道了,她一定會討厭我。」
巴瑟波姆放棄了。
他們抵達了中央警局,從後門把犯人帶進去,上了3樓,到手續室。巴瑟波姆和克雷柏到另一間辦公室去協助米勒準備申請搜查令的文件。
11點半,貝索警員再一次向密利根宣讀了他的權利,問他是否要簽棄權聲明書,而密利根只是瞪著眼睛。
米勒聽見貝索說:「喂,比利,你強暴了3個女人,我們想知道案情。」
「我有嗎?」密利根問。「我有沒有傷害誰?如果我傷害了誰,我很對不起。」
之後,密利根又變成了啞巴。
貝索帶他到4樓的登錄室去按指紋拍照。
兩人進去時,一名制服女警抬頭看。貝索抓住密利根的手就要按指紋,可是犯人突然猛地向後跳,彷彿很害怕被他碰,而且還躲到女警後面尋求保護。
「他不知道在怕什麼。」女警說,轉頭看著臉色雪白,不停顫抖的年輕人,她輕聲細語,像是跟小孩子說話。「我們需要你的指紋,你聽懂我在說什麼嗎?」
「我──我不要他碰我。」
「好。」她說。「那我來,這樣可以嗎?」
密利根點頭,讓她幫他按指紋。按過指紋拍過照之後,一名警員把他帶進了拘留牢房。
申請搜查令的文件都填好之後,妮姬.米勒打電話給魏斯特法官。法官聽到了她有的證據,又鑑於事態緊急,請她到他家去。那天半夜1點20分,他簽發了搜查令。米勒冒著濃霧開車回查寧威公寓住宅區,霧氣越來越重了。
接著米勒打電話給犯罪現場蒐證科。2點15分,他們抵達了公寓,她亮出搜查令,他們開始蒐證,從嫌犯公寓帶走的物品都列入了清單:
梳妝檯──現金343元,太陽眼鏡,手銬與鑰匙,皮夾,威廉.辛姆斯與威廉.密利根的身分證,唐娜.韋斯特的簽帳單。
衣櫃──唐娜.韋斯特與凱莉.德萊兒的萬事達信用卡,唐娜.韋斯特的診所工作證,波麗.紐頓的照片,點25口徑義大利製自動手槍,內有5發子彈。
女用化妝箱──3.5乘11吋的紙張,上面有波麗.紐頓的姓名地址,是從她通訊錄上撕下的一頁。
床頭板──彈簧刀,2小包粉末。
五屜櫃──密利根的電話帳單,史密斯威森槍套。
紅椅下──史密斯威森9釐米手槍,有彈匣及6發子彈。
褐椅椅墊下──內有15發子彈的彈匣,1只塑膠袋內裝15發子彈。
回到中央警局,米勒把證物拿給書記官,公證後,交到證物室。
「夠多東西上法庭了。」她說。
密利根縮在小牢房的角落裡,劇烈顫抖。突然,發出了輕微的咽住的聲音,就昏倒了。1分鐘後,他睜開眼睛,愕然瞪著牆壁、馬桶和小床。
「天啊,不要!」他大喊。「不要又來了!」
他坐在地板上,茫然瞪著前方,忽然看見角落有蟑螂,表情一片空白,神色大變。他雙腿交叉,拱肩縮背,兩手捧著下巴,笑得很稚氣,盯著蟑螂繞著圓圈跑。
(二)
幾個小時後,他們來移送密利根,他才醒過來。許多囚犯銬成一排,跟他銬在一起的是個高大的黑人。一行人離開大廳,下了樓,從後門出去到停車場,齊步走向廂型車,目的地是富蘭克林郡監獄。
廂型車開向哥倫布購物區的中心,開向城市核心的未來堡壘,它的水泥牆高達兩層樓,向內傾斜,龐然如山,沒有窗戶,第2層樓之上,直插向天,有如現代的辦公大樓。富蘭克林監獄的中庭立著班哲明.富蘭克林的雕像。
廂型車轉入監獄後的小巷,停在車庫的波紋鐵門前。在這個角度,監獄籠罩在另一棟更高的大樓陰影下,也就是隔壁的富蘭克林郡司法大廈。
鐵門向上捲,廂型車開了進去,鐵門又緩緩落下。戴著手銬的囚犯們被帶出車子外,站到棧橋上,也就是監獄旁的兩道鐵門之間,只有一個人例外。密利根已經掙脫了手銬,仍然留在廂型車裡。
「給我下來,密利根!」警員大喊。「你他媽的垃圾強暴犯,你以為這裡是五星級大飯店嗎?」
跟密利根銬在一起的黑人說:「跟我沒關係。我發誓,他隨便抖一抖,手銬就掉了。」
監獄門打開了,6名囚犯被趕進了外門與鐵柵欄區之間的通道。他們能從鐵欄杆之間看見控制中心──監視器,電腦,幾十名警員,男的穿著灰長褲,女的穿灰裙,黑色襯衫。外門關上之後,內部的鐵柵門打開來,囚犯被帶了進去。
大廳到處是穿黑襯衫的人在走動,還有敲電腦鍵盤的聲音。入口處,一名女警舉高一只牛皮紙信封。「珍貴物品。」她說。「戒指、手錶、珠寶、皮夾。」密利根掏空口袋,同時她把他的外套拿走,搜查襯裡,再交給證物室的警員。
他又被搜了一次身,這次更仔細,是年輕的警員搜的,接著他就和其他囚犯一起被關進了牢房,等待報到,小小的方形窗裡有許多雙眼睛在看。那名黑人推了密利根一下,說:「原來你就是那個出了名的啊,你會開手銬,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把我們弄出去。」
密利根茫然看著他。
「你再整那些條子,」他說,「他們準會把你揍死,聽我的準沒錯,我進出牢裡很多次了。你有沒有關過?」
密利根點頭。「所以我才不喜歡,所以我才想離開。」
身陷牢籠中的比利,不僅是警方的囚犯,還是他活在他身體裡那些多重人格的俘虜。搞不清楚到底犯了什麼錯的比利,又該如何和其他的「他自己」相處,甚至和其他人格一同攜手面對未來的挑戰呢?
:::本書簡介:::引用自【博客來網路書店】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37525
《比利戰爭》【完整新譯本】
The MilliganWars
作者:丹尼爾.凱斯
原文作者:Daniel Keyes
譯者:趙丕慧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14/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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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皇冠文化責編陳柚均
◎內容簡介
我決定活下去,奮戰到底,
戰略就是待在這個星球上,把每個人都煩死……
《24個比利》最具爭議性的續集!名譯者趙丕慧全新完整譯本!
融合人格有如作畫,
只有自己知道,那最後一筆是否畫上去了,
如此「我」的存在才徹底算數……
在大審判之後過了2年,患有多重人格障礙的比利,從原本接受治療的心理健康中心被移送到素有「地獄」之稱、專門收容精神異常罪犯的州立利馬醫院。
利馬醫院之所以被稱為「地獄」,是因為很少有病人能在這裡獲得良好的照料並痊癒,反而只要病人鬧事或不聽從院方人員的指示,就會被以激進的方式「治療」。許多人在「電擊治療」後變成植物人,或無法忍受不堪的對待而自殺。
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下,比利幾乎沒有和外界接觸的機會,而院方開出的藥物也讓比利的意識更加混亂,還好他和幾個院友成為同甘共苦的戰友,包括開朗的喬伊、大塊頭蓋伯、有老鼠般獠牙的巴比,以及單純而膽小的理查。
然而,內有24個人格在互相爭鬥,外有醫護人員的肢體和語言暴力,這場看似絕望的「戰爭」,究竟能不能找出一絲光明的希望?……
本書是《24個比利》出版13年後,才在無數讀者殷殷期盼下推出的續集。書中真實揭露精神病院罔顧人權的黑幕,也因為太具爭議性,歐美各國至今無法出版,全世界僅有中文版和日文版。而透過比利的真實故事,也讓我們看到了人性的尊嚴,即使在最幽微的黑暗中,依然熠熠生光。
◎名人推薦
知名精神科醫師王浩威、馬偕醫院精神科主任方俊凱、北一女國文老師易理玉、文學與視覺藝術創作者尉任之、國際生命線台灣總會黃裕舜 經典推薦! 按姓名筆劃序排列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丹尼爾•凱斯Daniel Keyes
1927年生於紐約,擁有布魯克林大學心理學學位。1950年代早期進入科幻小說雜誌《Marvel Science Fiction》工作,隨後轉換跑道,成為時裝攝影師與中學教師。凱斯在教學之際,利用課餘時間在布魯克林大學進行英美文學研究,再獲得文學學位。
1959年,凱斯在《奇幻與科幻》雜誌首度發表作品即一鳴驚人,短篇處女作《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並為他贏得「雨果獎」的肯定,而在擴展成長篇後又再榮獲「星雲獎」,一舉囊括了科幻小說界最重要的兩項大獎!這部探討心智障礙主角查理與白老鼠阿爾吉儂在醫療介入後,身體與心理所產生的變化的作品,更屢屢受到影劇圈的青睞,1968年先被改編拍成電影《落花流水春去也》 (Charley),讓男主角雷夫.尼爾遜拿下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的殊榮;而NHK也在2003年改編成電視劇《獻花給倉鼠》,法國、波蘭與英國則先後改編成舞台劇。
在《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大獲成功之後,多年來凱斯陸續推出了《第5位莎莉》、《24個比利》、《比利戰爭》以及《鏡像姊妹》等一系列以探討多重人格障礙為主題的作品,也使他成為讀者心目中最擅長描寫人類心理問題的作家。其中《24個比利》不但為他贏得了德國「科德.拉斯維茲獎」的最佳外國小說,並榮獲美國偵探作家協會「愛倫坡獎」提名,美國華納電影公司也計畫改編拍成電影。
凱斯的作品已售出30種以上語文版權,全球銷量超過600萬本。1988年,布魯克林大學頒發榮譽校友獎章給凱斯;2000年,美國科幻協會則頒發「榮退作家獎」,以表揚他在科幻小說上的卓越成就。
他另著有回憶錄《阿爾吉儂、查理與我》。居住在美國俄亥俄州雅典市。2014年6月15日過世。
○譯者簡介
趙丕慧
1964年生,輔仁大學英文碩士。譯有《杜鵑的呼喚》、《臨時空缺》、《少年Pi的奇幻漂流》、《易經》、《雷峯塔》、《穿條紋衣的男孩》、《不能說的名字》等書。
◎自序
比利.密利根的公設律師殫精竭其所能,不讓他移送至重警備的利馬醫院(素有「地獄醫院」之稱),但是他仍然意外地移送到利馬。之後我就決定要多了解一下這個地方以及它的歷史。我找到了2篇《克利夫蘭明報》的文章,第1篇刊登於1971年5月22日:
利馬26件上吊案未驗屍
本報記者愛德華.惠倫、理查.魏德曼報導
【俄亥俄州利馬市】本報獨家取得愛倫郡驗屍官報告,據知州立利馬醫院9年來發生了26起上吊自殺案……
諾伯醫師昨日表示為上吊自殺之患者驗屍並不在他的權限之內。
醫院前員工文森.德維塔告訴記者,1960年到65年他在醫院工作時,期間有2名患者因為不堪殘酷的對待而自殺……
26名死者中多數以極不尋常的方式上吊自殺。這種手法據說全醫院都知道。
「那種死法需要極大的決心。」驗屍官說。「病人只需要站起來就能自救。」
文章並沒有詳述到底不尋常的方式是什麼方式,可能是顧慮讀者看了不舒服,也可能是為防止其他各地的病人仿效。
4天之後,《明報》又刊登了一則頭條:
前員工聲稱是處罰──利馬以電擊體罰
本報記者愛德華.惠倫、理查.魏德曼報導
【俄亥俄州利馬市】據一名已離職之醫院員工說,電擊治療在利馬醫院是用作體罰與威脅之途。
現年46歲的珍.紐曼太太說她曾目睹一名病患因電擊而「變成植物人」……紐曼太太曾是二戰的海軍志願兵,口齒伶俐,直言不諱。
紐曼太太勉為其難詳述細節:「我是個很堅強的人,也見過世面。可是絕對沒有比那種事更可怕的了。那個女人在短短幾分鐘內就從一個大活人變成了果凍。連我也忍不住想吐。
「在利馬電擊治療就是拿來體罰跟威脅用的,絕對不是用來幫助病人的。」
我這才明白,為何1年前史維卡和史帝文生說什麼也不肯讓法院和心理健康局把密利根送進利馬。
而現在,因為2名俄亥俄州議員施加的政治壓力,密利根終於轉入了利馬。
我知道核心比利就算是在比較和善的環境都有自殺傾向,我不禁擔心在利馬這種地方他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多數的多重人格都是一種存活的機制,可是比利,有出生證明,核心人格的這個比利,卻有自殺傾向,他在14歲那年就想從高中的樓頂跳下去,反倒是靠亞瑟和雷根聯手讓他睡著。
只怕未融合的比利在利馬浮出檯面,毀滅一具身體,一舉消滅了24個人。
事情也真的差點走到這一步。
比利轉院後,我想去看他,可是立刻就被新的醫師擋駕,他還是個無照的精神科醫生呢。他的拒絕讓我感受到強烈的敵意,而且依我看來,他好似還唯恐我會發現什麼。
1979年秋天,利馬公關室照例開放醫院,供大眾參觀,我也登記了,可是後來路易.林德納醫師又通知我參觀行程取消了,而且他還下令把我的名字通告各病房,不准我進入醫院。
1980年1月30日,郵差送來比利的信,他在信中會提到近況,此外我也收到1封利馬醫院的病人寫來的信,他在幾天前曾打電話給我。
先生你好:
跟你通過電話,我決定把信再寫一次。我就不廢話了。比利的律師來看過他之後,不到24小時,比利就從密集治療單位5房轉到了密集治療9房,而9房比5房管得更嚴。
轉病房的決定是「小組人員」在每天的小組會議上做的。比利非常意外,也很震驚,可是他表現得還不錯……
我跟比利現在只能在放風的時間交談。我這才知道他的壓力有多大。
他說他把律師開除了以後會客、郵件、電話才恢復正常。還有人叫他停止寫書〔就是作者正在寫的這本書〕,醫護人員還威脅他。(我自己也被控幫助比利寫書,我才知道那些人不要這本書出版)……
希望我說的話有用。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管開口。
敬祝平安
〔隱其名〕
為了保護個人隱私,比利.密利根的病友、護士、醫護人員、安全人員、某些負責比利病房區的醫院低階員工,這些人的姓名我都隱瞞或是更換了。
後來比利的律師提出抗告,檢察總長打電話通知我針對我的禁訪令已經撤銷了,我可以隨時去看比利。
我寄了掛號信給林德納醫師,想聽聽他這方面的說法,可是去信卻如石沉大海,我只好在此指出對於他我的了解是從何處得來的:他的外貌、面部表情、行為舉止是我在法院開庭期間親眼觀察到的;有他在場的情景是根據密利根對他們的會面的回憶;林德納對比利的行為許多是引述自林德納自己寫的醫學紀錄;最後一項,評估他身為精神科醫師的能力,則是取材自其他專業人士在報章的評論以及錄音訪問,比方說1980年8月19日的《明報》文章。
《明報》有一篇系列報導「重訪州立利馬醫院」,第3篇引述了心理健康局局長提摩西.莫利茨的說法,他承認許多病人抱怨在利馬得不到足夠的心理治療,可能言之成理,因為地處偏鄉,醫院沒有足夠的合格員工,報導如下:「再者,莫利茨也承認現存的某些員工並沒有符合州政府標準的資歷,比如臨床醫師路易.林德納只是一般醫師,而不是合格的精神科醫師。
莫利茨醫師為雇用林德納辯護,他說該醫師是位優秀醫師。『我們的選擇是非林德納醫師莫屬,而不是還有第2人選。』……
莫利茨醫師指出州政府提供的薪水讓他無法吸引最優秀的合格醫師。他抱怨道按規定只能支付精神科醫師5萬5千元的年薪,遠低於他們在別處的所得。
因此利馬的合格專業人員並未達到莫利茨的標準,而其結果是未受過專業訓練的病房醫護人員卻擁有相當的權力……」
在這段限制重重的時期,比利跟我的通訊斷絕。他不能用紙筆做私人用途,也只能在有監護人員在場的時候草草寫幾句話。可是那反倒成了一種挑戰,他想出辦法來寫筆記,描述利馬醫院裡的情況。我在這裡寫下的比利內心的想法、感觸、經驗都是根據他偷偷寫下的文字,交由某些訪客郵寄給我的。
然而,外在的觀點則是直接引述瑪麗日記。瑪麗是位羞澀的年輕女子,也是精神病患者,在艾森斯心理健康中心遇見了比利,以後只要能搭便車,她就會從艾森斯到利馬去探望比利。後來她在利馬醫院附近租了房子,每天都去看比利,並且記錄下他說的話、樣貌舉止,也記錄了她本人對比利的看法。
我十分感激她允許我出版部分的日記內容,讓我證實比利絕大多數的回憶並沒有舛誤。若不是她的日記,只怕有很多地方會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我也訪問了12年來與密利根有交集的律師、精神科醫師、公設辯護律師、警探、朋友,他們都提供了我第1手的材料,我盡量融入這本書中,塑造出一個連貫的故事來。在《24個比利》僅僅點到為止的事情現在可以娓娓道來了。
比利的下一個12年就像是坐雲霄飛車,情緒大起大落,陰晴不定,那是因為他就是這麼過日子的。
丹尼爾.凱斯
1993年10月於佛羅里達
◎內容連載
第一章 退場
(一)
警車載著比利.密利根到利馬醫院,通過了大門,大門頂上圍著蛇腹式鐵絲網,接著經過了觀察站,裡面有武裝警衛,最後在入院處停下。
兩名副警長粗魯地把病人拽出警車,帶他穿過一棟古老的建築,灰牆、高天花板、窗戶有12呎高。他們緊緊抓住他上了手銬的手腕,扯著他向前走,鞋跟敲擊著閃亮的漆布地毯。走廊盡頭有一扇門,門上的牌子寫道:入院登記處──22病房。
打開門只看見2張桌子面對面擺著,桌上雜亂不堪。有一名體型龐大、紅髮雀斑的女人坐鎮。一位副警長手忙腳亂在找手銬的鑰匙。
「病歷。」她說。
另一名副警長把檔案夾交給她。
丹尼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裡。他的手麻痺了,手腕刺痛,這才發現是給反翦著。有人在把手銬摘掉。
「密利根先生,」有個女人說話,不和他的視線接觸,「麻煩站到場子上。」
這話讓他一驚。她怎麼會知道「場子」的?難道寫在病歷上?
站在他右邊的副警長揪住他的頭髮和銬住的雙手,把他往左邊拉了3步。
「狡猾的王八蛋。」他嘟囔。「剛才在警車裡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法子,竟然把手銬給解開了。」
丹尼這才明白為什麼警察這麼生氣,手銬又會這麼緊。剛才警車裡的人一定是湯米,他掙脫了手銬。紅髮女士皺了皺鼻子,彷彿嗅到了一隻死臭鼬。
「密利根先生,」她指著地板,「在這裡,你會學會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跟我們乖乖地合作。」
丹尼低頭看,看見了一個紅色圓圈,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亞瑟說的「他們的意識場子」。這個場子只是又髒又舊的地板上一個記號罷了。
「把口袋裡的東西都掏出來!」女人命令道。
他把口袋翻出來,讓她看清楚什麼也沒有。
他後面的警察說:「進檢查室裡去,把衣服脫掉,小混蛋。」
丹尼走了進去,把上衣拉過頭。
一名看護進來了,大喊:「手臂抬高!張開嘴!把頭髮往後撥到耳朵上!向後轉,兩手按著牆!」
每個命令丹尼都照做,可是還是忍不住想看護該不會是要搜他的身吧。那可不行。他不能讓這個男的摸他。他會退場,讓雷根來保護他。
「來檢查腳底。好,彎腰,用力鼓氣。」
這個人是不是樂在其中?
那人翻了他的衣服,丟進洗衣箱裡,拿了一條深藍色褲子跟一件同色襯衫給他。「去洗澡,怪胎!」
丹尼的腳在潮濕的地板上滑了滑,腳拇指撞到了門。厚重的鐵門上還裝飾了螺釘。打開了門之後,他看見生鏽的水管突出在對面的牆上,水嘩啦啦地流著。他站到水下,立刻就往後跳。是冷水。
幾秒鐘後,一個矮個子男人進來了,穿著白衣,戴膠皮手套。水自動關閉,他舉高一罐除蚤劑,對著丹尼就噴,彷彿是在給雕像噴漆。丹尼的雙眼刺痛,刺鼻的藥劑撲頭蓋臉灑下來,弄得他不斷乾咳。消毒完成之後,矮個子把一個紙袋拋在地上,轉身就走,一句話也沒說。
袋子裡裝了牙膏、牙刷、梳子、一只驗尿杯。丹尼擦乾身體,穿上藍襯衫長褲,緊抓著紙袋,跟著另一名看護步上走廊,穿過一扇加裝柵欄的門,進了一間斗室。然後他就閉上眼睛,退場了……
(二)
湯米醒過來,發現自己在一間牢房一樣的斗室裡,躺在一張陌生的小床上。奇怪,他的頭髮是濕的,可是嘴巴怎麼那麼乾?這是哪裡啊?他默默大喊,我是怎麼來的呢?他一個動作跳下床,側耳靜待回答,可是沒有人回應他的想法。不對勁。自從考爾醫師讓他們共存意識之後,他就一直能夠和亞瑟、艾倫溝通,可是現在卻什麼也聽不見,連撥號聲都沒有。什麼也沒有,他的線路斷了。
媽的!他顫抖了起來。他知道得找水喝,滋潤乾裂的嘴唇,滿足焦渴的喉嚨,然後他得好好研究一下這個陌生的地方,尋找脫逃的可能。
湯米穿過門口,趕緊瞇眼抵擋明亮的光線,這才看出他的房間外是一條長廊,而長廊上有許多一模一樣的房間。長廊左端是一扇加裝鐵柵的門。他向右轉,發現這條走廊只是許多條走廊之一,都通向寬敞的交誼廳,就好像是車輪的輻條都向車軸集中。
正中央的辦公桌附近都是值班人員。
正對辦公桌的走廊又有一扇加裝鐵柵的門,湯米在心裡記下一筆,這扇門必定可以離開這一區的病房,通往醫院的別處。
在交誼廳的另一頭,有人坐在椅子上,有的坐在桌子上,有的拖著腳走來走去,有一個人對著空氣講話。湯米看見斜對面有人在飲水機前喝水,後面貼著牆排了一條人龍。湯米最討厭排隊了,可是他還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隊伍末端,排隊等喝水。
好不容易,終於輪到排在他前面的人了。他彎下腰來喝水,湯米卻注意到水沒有流進他嘴裡,反而流在他臉上。他為這個有如行屍走肉般的活死人感到難過,可是仍然忍不住微笑。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骨瘦如柴的人不知從哪個陰暗的門口冒出來,憤怒地大叫,朝飲水機衝了過來,兩隻手還緊緊握拳。
喝水的那個人還在忙著拿嘴去接水,對尖叫聲充耳不聞。湯米倒是機警地跳開了。那個怒沖沖的人舉起拳頭,猛捶喝水的人的腦袋。打得那人的頭往前一撞,一邊眼睛釘在水龍頭上,等他用力拔開來,湯米只看到一個鮮血直流的洞,眼球沒有了。
湯米踉踉蹌蹌回到房間,極力壓制想吐的感覺。他坐在床上,扭絞床單,腦筋亂轉,想找出用床單絞死自己的辦法。要是不能回去艾森斯心理健康中心由考爾醫師照顧,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死。
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離開了場子。漆黑之中,他尋覓著睡意……
(三)
「密利根!」
凱文一驚而醒──提高警覺──走向門口。
「密利根!到圈子裡來!」
凱文知道──從以前的司法醫院和監獄學到的──圈子指的是以走廊交會的中心點當家人的桌子為準,直徑12呎的範圍。雖然沒有清楚劃出的界線,可是進入到這個範圍都必須小心至上。除非是奉命,否則不能踏進去;就算是奉命進去,也要像奴隸一樣低頭鞠躬,否則就免不了一頓毒打。
凱文朝辦公桌移動,踏進圈子裡,隔著一段距離,表示尊敬。
當家的人頭也不抬,指著一扇門,門前還有一個光頭在站崗,說:「醫師找你,密利根,貼著牆壁站好。」
我才不幹哩,凱文心裡想。我可不跟瘋子醫生講話。他步出圈子,也離開了場子。
李一直在幽暗的側翼等候,這時不由得納悶怎麼會准他上場了。亞瑟早早就把他列為意識的禁止往來戶,因為他的插科打諢往往會害他們關禁閉。
李也跟凱文一樣進了亞瑟的討厭鬼黑名單,從在俄亥俄州雷貝嫰監獄開始,亞瑟就禁止他粉墨登場。既然這會兒讓他上台了,那麼這個地方一定很危險,所以是由雷根來發號施令的。李打量四周,斷定他們是在一處監獄類型的司法醫院裡,那麼當然導演就得換成仇恨的管理人了。
「好了,密利根!輪到你了!」
醫師的辦公室鋪著深褐色長毛地毯,椅子是樹脂塑膠椅。醫師從辦公桌後抬起頭來,他戴著煙灰色眼鏡。「密利根先生,」他說,「我是林德納醫師,州立利馬醫院的診療部主任。我看過你的病歷,也看過報紙;在我們開始以前,我先聲明我不相信你的多重人格遁詞。」
原來這裡是俄亥俄州的利馬瘋人院啊!就是公設辯護律師想盡辦法也不讓他們進來的地方。
李審視醫師那張皺縮憔悴的臉、稀疏的短山羊鬍、靠得很近的眼睛,以及倒退的髮線。他的頭髮往後梳,髮尾觸及白襯衫領子。他打一條海軍藍窄領帶,繫了領針,60年代的和平圖案,都沒光澤了。
醫師的聲音、表情、態度李一處也不放過,將來好拿來當他模仿的材料。他全神貫注,醫師說了什麼也沒聽仔細……大概就是說住在這裡就跟打棒球一樣吧。球員只有3個好球,3振的話不是出局,而是擺平,意思就是他會被綁在一張床上,在一個叫做冰宮的地方。而冰就代表禁閉。
太容易模仿了,李心裡想。
電話響了,林德納醫師接了起來。「對,他現在就在我這裡。」他聽了幾秒鐘,然後說:「我盡量。」他掛上電話,表情變了,聲音也柔和了。「密利根先生,你可能也猜到是跟你有關的。」
李點頭。
「有兩位先生想跟你談談。」
「什麼?又要看神經病醫生?」
「不是,他們對你的病例有興趣,從岱頓一路開車過來見你。」
話聲方落,李就猜到了來者是誰。是記者,他們用盡了手段想要跟比利.密利根簽合約,幫他出書。比利跟「老師」拒絕了他們,選擇了另一位作家,他們就在報上寫文章攻訐他。李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他用林德納的表情和語氣說:「叫他們省省吧!」說完就轉身步下了舞台。退場,舞台右方,回到側翼。
(四)
15分鐘後,丹尼從房間出來到光亮的地方,好閱讀《原野河流》雜誌上養兔子的文章。他很喜歡兔子……真希望現在就養了一隻寵物兔。他翻開雜誌,卻看見示範剝兔皮的照片,還教你如何清洗內臟,如何煎,他嚇得丟掉雜誌,彷彿雜誌著了火。
這篇文章騙了他。
淚水湧了上來,他想起了比利的繼父查默是怎麼對付兔寶寶的。他清楚記得那天,他還不滿9歲,查爸把比利帶到農場幫他除草……
比利看著一隻大兔子從洞裡鑽出來跳走。他溜到地洞那兒,看見巢穴裡有一隻灰褐色的兔寶寶。比利怕查默的除草機會傷到兔寶寶,就把牠抱出來,包在T恤裡。
「乖,我要幫你找一個別的地方,因為你現在沒媽媽了,可是沒有兔子孤兒院,我也不能帶你回家,因為查爸不會讓我養你。所以我要把你帶到原野裡,讓你去找媽媽。」
這時他聽到了牽引機的喇叭,知道他得趕快去幫查默拿啤酒,1分鐘也不能耽擱。他跑向卡車,從冰箱裡拿了1罐啤酒,跑過前院到牽引機那裡,把啤酒交給坐在牽引機上的查默。
查默打開啤酒,兇巴巴瞪著他。「手上拿了什麼?」
「是一隻兔寶寶,牠沒有家了,我覺得我們可以先把牠帶回家養著,等我找到新地方,或是等牠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以後再把牠放走。」
查默咕噥了一聲。「我看看。」
比利打開了T恤。
查默笑嘻嘻地說:「你把牠帶進屋以前,我得幫牠清理一下。把牠拿到車庫前面。」
比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查默居然對他好!
「兔子需要特別照顧,」查默說,「牠們身上有細菌什麼的。你要是把細菌帶進家裡,你媽一定會囉嗦個沒完。所以先別急,等一下。」
查默進了車庫,拿了一個汽油罐跟一塊布出來。「來,給我。」他抓著兔子的頸子,把兔子全身上下都擦滿了汽油。油味非常衝鼻。
「你幹什麼?」丹尼問。
查默啪一聲打亮了打火機,點燃了兔子,把牠丟在地下。兔寶寶亂跳亂轉,撞上牆壁,留下一條火舌。比利放聲尖叫。
「爽不爽啊,小媽寶?」查默哈哈大笑。「火烤兔寶寶!」
比利一直叫一直叫。都是他不好。要不是他把兔寶寶抱出來,牠就不會死了。
查默猛揍比利的臉,揍得他不敢再尖叫,只敢嗚嗚咽咽地哭。
在22號病房的交誼廳裡,丹尼擦乾眼淚,嫌惡地把雜誌踢開,兩隻手抱住膝蓋,看著別人走過。
不知道瑪麗會不會來看他。他喜歡瑪麗因為她很害羞膽小,跟他一樣,而且他受驚的時候瑪麗會靜靜坐著,握著他的手。而通常在這個時候他就會退場,因為湯米也喜歡跟瑪麗在一起,他會出來告訴她雖然她也是病人,卻不必害怕,因為她比別人都聰明,他想要瑪麗常常來看他。
可是瑪麗不在這裡。
醫生的診療室的門打開了,一個病人出來,握著兩隻拳頭。那人朝他走過來,使盡全力揍了他的臉,然後就從走廊跑掉了。丹尼躺在地上,淚水直流,刺痛了眼睛。
為什麼沒有人阻止那個人,或是過來幫他?那人從醫生的診療室一出來就無緣無故打他,值班的人只是哈哈笑,還有一個大喊:「1好球,密利根先生。」
可是丹尼沒聽見,因為大衛出場了,由他來感受痛苦,儘管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接著又換傑森上場,他尖叫又尖叫,最後看護把他帶走,但是傑森也一樣不明所以。
種種的疑問唯有「老師」能夠解答,他在心底的地洞裡默默觀察一切,知道在州立利馬醫院的第1天只不過是個下馬威。
第二章 「瑪麗、瑪麗……」
瑪麗得知比利被移送到利馬,大吃一驚。這名嬌小的年輕婦女膚色蒼白,長相平凡,一頭褐髮剪得很短。她和比利在病房相處過許多個小時,對比利的感覺從原先的好奇逐漸演變成著迷,又變成真切的關懷。
她從護士和其他病人那裡聽說了這回事,很想離開病房去跟比利道別,可是卻猶豫了,似乎是縮進自己的象牙塔裡。後來她走進交誼廳,坐在沙發上,雙腿併攏,手按著膝蓋,深色眼睛透過厚重的眼鏡看著重症密集治療部入口。
她記得還沒見到比利的面就聽見過比利的聲音。那是她因為憂鬱症住進艾森斯心理健康中心以後幾週的事。她非常害羞,極少離開病房。可是有天下午她聽見比利在她的房門外講話,他在跟一名護士訴說他的繼父查默.密利根對他做的那些人神共憤的事:被他強暴、被他活埋等等。
聽著很詭異,也很吸引人,可是她只是替這個年輕人難過。她不想走出病房,所以就只是坐在房裡偷聽,偷聽那些令人髮指的慘劇。
這時她突然明白昨天在收音機裡聽到過這個聲音。她一直在收聽〈事事關心〉這個節目,他們在報導比利的多重人格疾患,播放了一卷錄音帶,談的是比利多麼想為受虐兒討公道。她覺得他的聲音棒極了。
第2天比利跑來她的病房,說有人說她是書呆子,而他想知道瑪麗都喜歡哪一類的書。
她對比利一見難忘。她有這種感覺,覺得他很激揚。他這一生真的非常非常消沉,現在終於上揚了。醫院裡大多數的人是真的有病,她本人也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憂鬱過。而比利卻是這麼的奮揚,高談闊論等他痊癒之後要做的事,以及現在想為受虐兒做的事。
當時她並不了解是怎麼回事,但現在她知道比利是特意挑上她的──故意注意她。比利總是想辦法讓她開口說嗨。而她注意比利的方式僅僅是看著他、聽他說話,可是頭幾週她並不開口。她嚇壞了,怕被他吸引。
她看得出來比利只是想幫助別人,醫師和一眾醫護人員起不了什麼作用,他就是沒辦法坐在一邊乾瞪眼。他說他想要幫助其他的病人。
比利會跟她說教,說她應該要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他談起被捕後在哈定醫院裡學會了應該要多表達自己。他說如果打開心扉信任醫師,醫生真的能把你治好。不然的話,你就只有一個人落落寡歡。
其實大部分時候都是比利在說話。有天晚上他又訓了她2個小時,教她克服她的憂鬱。她並不認為比利說得有理,而且他也太遽下結論,可是她就是沒辦法開口跟他說什麼。
說了一陣子之後,比利又轉了話題,要她勇敢一點,叫他閉嘴。他一直說她太害羞太退縮了,任由別人踩著她的頭,連叫他們閉嘴都不敢。
他的話多少惹惱了她,可是她還是聽得很入神。她知道自己是那種坐在後頭冷眼旁觀的人,而且她也絕不會不敢叫他閉嘴,只是她並不想叫他閉嘴。
最後,她終於說:「好吧,拜託你馬上閉嘴。」
他的頭猛然往後仰,帶著受傷的神情看著她,說:「妳也用不著那麼直接嘛。」
之後她開始多多少少跟別人講幾句話,結果讓她對比利的態度更開朗。她真心想要跟比利說話,卻沒辦法,因為比利讓她害怕。他非常咄咄逼人,又那麼張揚,她覺得自己不敢跟他正面對決。
可是她也發現比利很溫柔、很體諒、很文靜。她覺得比利討喜,因為她一向怕跟自己同齡的男人。比利讓她害怕,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智上的。
她想起那天嘉斯.霍斯頓出現在重症密集治療部,而她發現霍斯頓早在雷貝嫰少年感化院就認識比利了。她看見他們兩個坐在一起,談著監獄,像兩個深諳內幕的人。她不喜歡比利那樣子說話,像是常常進出監獄的老油條,對罪犯生涯無所不知。她比較喜歡那個女性化、溫柔的比利──她總把他聯想成藝術家。而不是另外那個。
霍斯頓說他因為持有古柯鹼而被捕。比利說他17歲就被抓過,有2個人在休息站想對他動手動腳,雷根揍了他們,順便劫財,還有一次是在蘭卡斯特搶劫葛瑞藥局。他跟霍斯頓說後來藥劑師承認是認錯了人,就說:「搶我的不是這個少年。」
她覺得這件案子簡直是嚴重的誤判,律師竟然說服一個17歲大、又有心理疾病的孩子協商認罪,而他根本就沒犯那個罪,還判了他2-15年的徒刑,即使事發當時他壓根不在現場。
每次她聽說比利去法院出席聽證會,她就煩惱。假釋局找了個人坐在那裡,帶著逮捕令,只要心理健康局釋放他就立即逮捕。比利跟她說他相信假釋局的約翰.休梅克局長在虎視眈眈等著機會把他丟回監獄裡。
有天下午她聽見比利跟另一名女病人說話。瑪麗想讓比利注意她,就走出病房,一屁股坐在病房外的那張過於蓬鬆的椅子上。可是比利太專心交談,她覺得他可能壓根就沒看見她。後來他回自己房間,拿了素描簿出來,還是繼續跟這個女病人說話。瑪麗忽然明白比利是一邊幫她畫像,一邊跟這個女病人說:「我如果弄不懂誰,就會幫他畫像。有時候我還會畫想像中的他們,比較年輕──跟他們的年紀不一樣──看他們真正是什麼樣子。」
於是瑪麗擺出了一張格外憂鬱的臉,彷彿是在挑釁,要比利來畫她。後來比利說她往下撇的嘴和憂鬱的表情始終如一,就是一張絕望的臉。
警察來把他帶走了──像動物一樣拴著鍊子──移送到利馬,瑪麗知道他那個老油條的一面應付得來,可是還是怕他們會殺了那個溫和的藝術家。
她看見考爾醫師走進大廳來,一臉的沮喪,就知道員工說比利轉院的事是真的了。
考爾停下來,低頭看著她。她低聲問:「比利還會不會回來?」
他只是難過地搖頭。她一下子跳起來,跑進房裡,因為不想讓醫生看見她哭。
過了一會兒,她擦乾眼淚,瞪著窗外。不知道他們准不准比利把他的畫帶走,因為她突然想到一直沒有機會看見他幫她畫的肖像……
無法為自己辯解的比利,是否會成為「地獄醫院」的犧牲者?跟著他一起進入利馬的,還有童年受凌虐的傷痕、另外23種面貌的自我,面對外在環境、內心的交戰,比利是否可以得到自由、獲得一個完整的自己?
:::本書簡介:::引用自【博客來網路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