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陽有約｜書香有約】《正是時候讀莊子—完結篇》_下_臺大中文系副教授蔡璧名ｘ彭瀞儀_2022.07.14 @ 聽書 Reading by listening

蘭陽有約

疫情迫使我們回家

返本全真關注自身

正是時候讀莊子—完結篇_下

臺大中文系副教授蔡璧名ｘ彭瀞儀

歲月流轉，死亡讓人回歸大宗師的懷抱，又經由出生，重返人間，經歷渾沌鑿竅。

《莊子・應帝王》以短短75字道盡人生數十載「渾沌鑿竅」的驚心動魄：「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儵與忽時相與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儵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

鑿竅之傷，老子《道德經》第十二章有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就在人類以為文明發展達到巔峰之際，2019年12月，COVID-19疫情初起，2020年年初旋即蔓延全球，不分人種國籍、社經地位，人們所有的向外追求甚或理想實踐，全部被迫嘎然而止，一起經歷封城、鎖國帶來的人生劇變，承受無法言說的生離死別之慟。至今，人們仍苦無徹底解除病毒困境的醫療科技或公衛手段。

正是時候讀莊子！

這場全球大疫之於人類的意義為何？今、明兩天，請到因著莊子「返本全真」的臺大中文系副教授蔡璧名，從剛出版的新書《正是時候讀莊子—完結篇》，談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課題，人人無法迴避的生老病死。

走過死亡幽谷，常說自己最需要莊子的蔡璧名以〈應帝王〉中，列子「自以為未始學而歸，三年不出，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於是事无無與親。雕琢復朴，塊然獨以其形立。紛而封哉，一以是終。」破題：「講得奇怪一點，是需要生病的，生病會迫使我們『返本全真』關注自身，疫情會迫使我們回到家裡面—家庭的家、身體的家、心靈的家。」

死生一體

不只要保養心身安然過完今生，死生一體，是善生善死者的體悟，蔡璧名解釋：「就像我們曾經在《正是時候讀莊子1》提到的〈養生主〉，就像薪柴它燒完了，可是靈魂還是在另一塊薪柴繼續傳遞下去。當你這樣去看永恆的生命的時候，不只是今天面對疫情，看到生死的感覺，其實你會去珍惜，那個最最永恆的心神靈魂，而這個身體是心神靈魂的載體……，一旦你讀了《莊子》以後，你慢慢會把人間世當一個修道場、健心房……，如果人生這場遊戲的勝敗關鍵，是當你身體崩壞的時候，你的心靈能不能把他接住；你遇到外在世界變化的時候，你的心還能不能穩住，如果成敗的關鍵是拿這個來看的話，你的人間世就會變成你的健心房、你的修道場。那麼珍惜你永恆意義的精神生命的人，再去看到你人生高峰的時候，你會覺得高峰不是高峰；你看到人生低谷的時候，你不會覺得低谷是低谷。你會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除了喜歡莊子，蔡璧名從小就在「感幸遭遇之最佳」（任何遭遇你要覺得它是最好的！）的家訓中長大，套用她的話，「當年在癌症病房，點滴每一滴滴到血管裡，已經覺得像鹽巴在腐蝕血管那麼痛苦……」如何能夠做到「感幸遭遇之最佳」？

蔡璧名說：「因為它折磨了我一段歲月，從2007年12月20日一直治療到2008年4月7日，醫師告訴我抗癌成功，沒有開刀腫瘤消失，如果不是那段時間的經歷，我覺得我不會變成一個『返本全真』的人。」

蔡璧名：死亡就是返其真，回到你真實的樣子。

儘管世人皆以生死兩茫茫，但〈大宗師〉說死生一體：「子祀、子輿、子犁、子來四人相與語，曰：『孰能以無為首，以生為脊，以死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體者，吾與之友矣！』四人相視而笑，莫逆於心，遂相與為友。」更說：「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所謂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莊子在〈大宗師〉中托孔子之口繼續談到：「彼方且與造物者為人，而遊乎天地之一氣。彼以生為附贅縣疣，以死為決𤴯潰癰。夫若然者，又惡知死生先後之所在！假於異物，託於同體，忘其肝膽，遺其耳目，反覆終始，不知端倪，芒然彷徨乎塵垢之外，逍遙乎無為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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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璧名在〈死生一體〉前言說到善生善死：「

感受一下擁有頭顱的感覺，擁有頸子、脊椎。

確定一下臀部還在的感覺，腿膝還在，並且腳踏實地。

如此一體成形、一應俱全，非常美好。

如此美好，春夏秋冬，一應俱全。

非常美好，晝夜輪替，一體成型。

非常美好，死生交替。身生之前、生後死前、身死之後，一應俱全，一體成型。

不曾有過想割掉頭、頸、臀、腿，只留下脊椎的傻子吧！

於是自然愛惜頭顱、愛惜脊椎、愛惜臀腿。如愛惜今生每一寸與我同行、供我一世之用的筋骨肌膚。

最愛恰似一條永恆直線的靈魂。而死生流轉，世世生生，無不來自直線裡的點點滴滴、永恆中的每時每刻。我們因此用心於安頓每個當下，在宇宙之內，在天地之間。

學習此心常保安穩、光明，儘管無止憂患、長夜漫漫。

力保心神依然清明、安定，哪怕驚濤駭浪暴雨當前。

歡喜遇見也想活成越來越光明的你。

我們的燈火，因此得以相照；我們的靈魂，因此得以擁抱。原本獨行之人（誰不孤獨投身人海，孤獨辭世？）因此擁有更多的笑意與光。

多美好呀！

都好。

臨終時，誰先輕聲訴說：「我下課了，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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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死生間的自在逍遙，就是人人嚮往的聖人境界：「故聖人將遊於物之所不得遯而皆存。善夭善老，善始善終，人猶效之，又況萬物之所係，而一化之所待乎！」《正是時候讀莊子—完結篇》譯為：「所以聖人致力悠遊於不會逃遁、丟失的所在，亦即永恆的心神靈魂，如此自然能豁達看待生命中的一切變化，對於壽命太短不感到可惜，能夠歡喜於早夭，對於變老不感到害怕，能夠歡喜於老去，歡喜於生命的開始，無憾於生命的結束。人人都嚮往、想要仿效這樣聖人境界，更何況是對那維繫萬物與一切變化的源頭—『道』呢！肯定更加嚮往，渴望實踐！」

如何理解這維繫萬物與一切變化的源頭呢？

南伯子葵問女偊為何年歲已老容貌氣色卻猶如孩童一般？女偊回答的「年輕秘訣」是：「吾聞道矣。」女偊所聞之道「道」究竟何物？女偊回答：「其為物，無不將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其名為攖寧。攖寧也者，攖而後成者也。」

這段〈大宗師〉中女偊的求道體道過程，《正是時候讀莊子—完結篇》中，搭配精彩漫畫詮釋，與洗練的白話文譯為：「道對於世間萬物，沒有任何的離去是不送走的，沒有任何的到來是不迎接的；沒有不會毀滅消亡的物，也沒有不能育成造就的事。這樣的過程就叫作『攖寧』。攖寧的意思，就是『擾亂而後安寧』。什麼是『擾亂而後安寧』呢？生命唯有在種種混亂攪擾中才能成就身心境界的安寧靜定。」

而這「攖寧」，蔡璧名界定為心靈鍛鍊的最高層次。

蔡璧名強調，什麼是人生必要的知識？終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讓我們自己保養心身安然過完今生。莊子之道，可以讓人在心情、氣血、容色上有非常大的改變，只要開始實踐就會明白。開始在心身上做努力，不要完全拋棄心情跟體況，否則失去心身的根本，枝頭上的所有花果都會在一次的疫情、戰爭……衝擊下，全數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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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書｜客座總編

蔡璧名

臺大中國文學系博士，臺大中文系副教授。擅長用生活化的語言講解意蘊深刻的道家、醫家之道，教學成果屢受肯定，曾七度獲選臺大優良教師，更榮獲臺大教學傑出獎。

蔡璧名成長於中醫和武術世家，深受中國傳統醫學和東方修鍊薰陶，進而研究莊子的身心觀與身體工夫。這使她筆下的莊子超越哲學與文學所能詮釋的範疇，歸返具體生命，成為全人的身心法則。她本人曾依循莊子之道強化心身，進而走出癌症，也有學生藉此走出憂鬱。她的魅力，不僅是累積了二十餘年解說《莊子》的獨特觀點，深入淺出，用中國經典的智慧，解答現代人普遍的心靈痛苦。並以獨特的家學背景，將深奧的國學與醫道相融合，獨樹一幟，因此吸引學生不斷重返課堂，將她所詮釋的莊子視作人生指引。

現任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系專任副教授、中醫典籍研究社、望月詩社指導老師。曾3度獲國科會甲種獎勵，7度獲選臺大校、院優良教師，更榮獲教學傑出獎，並於臺大開放式課程OCW推出「正是時候讀莊子」，累積點閱人次逾百萬；在國際線上教學平臺Coursera推出的「莊子——姿勢、意識與感情」線上課程，高踞「漢語學生學習的熱門課程」排行榜之首；2018年10月推出「莊子——人情」，亦居哲學類「頂級評分課程」排行首位。

著有《正是時候讀莊子》、《穴道導引》、《莊子，從心開始》、《人情：正是時候讀莊子二》、《勇於不敢愛而無傷：莊子，從心開始二》、《形如莊子、心如莊子、大情學莊子：從生手到專家之路》、《醫道同源：當老莊遇見黃帝內經》、《學會用情：當老莊遇見黃帝內經二》、《解愛：重返莊子與詩歌經典，在愛裏獲得重生》、《鬆開的技、道、心：穴道導引應用錦囊》暨詩集《渡口芙蓉》等書，作品總銷量已逾45萬本。2022年6月推出《正是時候讀莊子完結篇》與《莊子，從心開始完結篇（上）大宗師》、《莊子，從心開始完結篇（下）應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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