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瘋的那段日子:抗NMDA受體腦炎倖存者自傳》

Brain on Fire: My Month of Madness

作者:蘇珊娜‧卡哈蘭

原文作者:Susannah Cahalan

譯者:張瓊懿

出版社:行路

出版日期:2015-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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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行路出版總編輯林慧雯

◎內容簡介

 「好看極了!」美國各大媒體齊聲盛讚

 ★★★★☆亞馬遜書店讀者近滿分評價

 全美暢銷近六十萬冊(截至2015年6月),

 另售出十九國語言版權,全球熱議的經典醫療案例,

 奧斯卡影后莎莉・賽隆製作公司簽下電影改編權。

 

 寫下神經學、心理學暨免疫學研究新頁

 ——獻給那些 沒有診斷出來的人——

 

 「變成完全不同的人是什麼感覺?」

 起先,蘇珊娜只是不時覺得左手臂刺痛,疑似遭到蟲咬,然而除蟲專家徹底檢查公寓後掛保證沒有蟲害,醫院做了多種檢查亦無發覺異樣。隨著時間過去,她的異狀越來越多:頻繁恍神、莫名恐慌、情緒善變,幻視幻聽,天天接觸的事物突然覺得陌生,周遭物體扭曲變形且壓向她來,極度畏光且疑似靈魂出竅,最後,她因中邪般的舉止而入院……

 接下來幾周,靈魂似乎快速從她的軀殼抽離,她做了幾百項檢查,結果全部正常,花費百萬美元仍查不出病因。她精神失常得越來越嚴重:有幻聽有妄想(以為父親殺掉了母親,認定電視台在播出她生病的新聞,還自認擁有超能力)、動作怪異僵硬、口齒不清、無法寫字和溝通(猶如帕金森氏症晚期的患者),眼看就要被送到療養院……

 在這緊要關頭,神經科學家蘇海爾.納加(Souhel Najjar)加入了治療團隊。這位敘利亞醫生由於知道二○○七年才發現的某種新疾病,便藉由慣常診斷阿茲海默症的「畫時鐘測試」推翻了原本的診斷,判定她的病症出於大腦發炎,經大腦切片進而確認為免疫系統攻擊大腦所致;這種拮抗NMDA受體的腦部作用,現在被認為與思覺失調症(舊譯精神分裂)和自閉症有關,甚至可能解釋史上記載的邪靈附身等事件。

 

 從鬼門關前回來後,為了整理自己,卡哈蘭用她的記者訓練,爬梳無數醫療紀錄、雙親的筆記與日記、醫院的監視影片、相關科學著作等,並訪問了周遭親友、同事、醫生及學者,細膩描寫她在罹病這段黑暗日子發生的改變,生動描繪怪病如何啃蝕她一切的感覺,對行為產生什麼駭人的影響,亦帶領我們認識歷代與神經科學相關的重要病例,寫得引人入勝,讀來宛如快節奏的醫療驚悚小說。這本書引發各界熱烈迴響,事例亦登上知名醫學期刊。

 卡哈蘭罹患的病也許在人類歷史存在已久,能解釋某些思覺失調及自閉症病例、甚至被視為「中邪」的情形,然而由於它是近年才為學界發現,仍有很多執業人員並不知曉。這本紀錄「更新」了我們對大腦與免疫系統的認識,亦有助於心理學和神經學界整合,獲得眾多專業媒體及學界人士一致推薦。

◎名人推薦

 台大醫學院「腦與心智科學研究所教授兼所長」邱麗珠

 中央研究院「神經科學研究計畫」負責人 簡正鼎

 「精神健康基金會」董事長 胡海國

 中國醫藥大學「神經科學與認知科學研究所」講座教授 黃榮村

 全台最大科學知識社群「PanSci泛科學」總編輯 鄭國威

 杜克—新加坡國立大學「腦與意識實驗室」主任 謝伯讓

 聯合推薦

 .「精彩懸疑,讓人一口氣讀到最後一頁才罷休。極力推薦。」——國際權威醫學期刊《刺胳針》(The Lancet

 .「精彩,扣人心弦。」——美國圖書館協會《書評》(Booklist

 .「一讀便停不下來。」——《科學美國人》(Scientific American

 .「研究透徹。」¬——《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

 .這本書對於「認識人類」與「醫療水準」這兩方面,無疑是部重要著作。卡哈蘭的回憶錄,帶動各界探討一種可能影響全世界無數人的疾病,背後先進的神經科學道理,讓我們遠比以往更深入了解人腦的運作。——醫學博士穆罕默德‧奥兹(Mehmet Oz)哥倫比亞大學醫學中心紐約長老教會外科部教授

 .卡哈蘭用鷹眼般的精確,誠實得殘忍地寫下這本書,報導自己生命中最悲慘、最難以想像的經歷:莫名發瘋,無法掌控身體,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所幸後來因某個醫生全心投入,加上愛她的家人和男朋友悉心守護,她活了下來,而且更加聰慧、堅強,生氣勃勃。這本精彩的書讀來令人欲罷不能。——米拉‧巴爾托克(Mira Bartok)「美國國家書評獎」最佳自傳《記憶之宮》的作者

 .卡哈蘭用智慧和流暢的文筆,帶我們走了遭她經歷的那段可怕的醫療歷程。她寫得細膩且很有技巧,令我們這些讀者受益極大。這本書讀來猶如一部科學驚悚片,但又蘊含著深刻而動人的哲學。——醫學博士大衛‧阿格斯(David B. Agus)美國南加州大學醫學工程教授,暢銷書《無病時代》的

 .卡哈蘭將自己崩潰乃至全然喪失自我的過程,描寫得明明白白、栩栩如生,令人一讀便停不下來。這紀事所寫的是那些平凡的英雄¬——她的家人、朋友,以及滿懷決心、為她堅定對抗病魔的醫生¬。她在地獄走一遭倖存後,寫下如此動人的自傳,讓我們都可能受益,實在太了不起了。——芭芭拉‧亞羅史密斯楊(Barbara Arrowsmith-Young)《讀不出時鐘指針的女人》的作者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蘇珊娜‧卡哈蘭(Susannah Cahalan

  高中時在《紐約郵報》實習,展開了她的報導生涯,後來在該報任職超過十年,文章亦曾刊於《紐約時報》、《科學美國人》等媒體。她任職《郵報》時罹患了學術界甫發現兩年的疾病,舉止逐漸失常,險些被送進精神病院度過餘生,所幸後來遇得知名學者正確診斷,得以治癒。

  她罹患的「抗NMDA受體自體免疫腦炎」為學界重要的新發現,可望促進我們對於人腦的認識、提升醫療水準,因此《郵報》請她將自己這段故事寫成報導。這篇〈我離奇失憶發瘋的那個月〉(My Mysterious Lost Month of Madness)一發表,引發美國民眾熱烈迴響,因而進一步寫成了這本書。

  卡哈蘭的前述報導獲得了「志留紀獎傑出報導獎」,這本書則獲得美國2012年「美好人生書獎」,且榮登《紐約時報》自傳類暢銷書榜第一名,並且暢銷至今,議題持續延燒全球。

  她的經歷登上眾多國際醫學、科學刊物,她也以促進全球對這類型疾病的瞭解為終身職志,經常應邀分享罹病、治癒的經過,乃至於後來對此疾病的相關瞭解。

  蘇珊娜‧卡哈蘭現居美國紐澤西州澤西市。

 ○譯者簡介

  張瓊懿

  美國德州農工大學(Texas A&M University)醫學生理學博士,喜歡藉閱讀來開拓視野,更樂於與人分享所聞、所學,因而熱衷於翻譯工作。譯有《癌症探祕》(天下文化)、《生命的關鍵決定:從醫生決定到病人決定的時代》(行人出版社)、《不願面對的真相》(商周出版)等書,並長期擔任《BBC知識》、《孤獨星球》等雜誌譯者。

◎目錄

作者的話

序言

第一部 瘋狂

第一章 惱人的臭蟲

第二章 穿黑色蕾絲胸罩的女孩

第四章 力挽狂瀾

第五章 冷豔玫瑰

第六章 美國通緝令

第七章 再次上路

第八章 靈魂出竅

這類癲癇的許多患者提到,他們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或是和它相反的「前所未見」的感受,也就是什麼事情都變得很陌生,就好比我先前在公司廁所遇到的經驗;還會有見到光暈,或是覺得整個世界變得不成比例(又稱為「愛麗絲夢遊仙境效應」),就像我前去採訪約翰.華爾許時,在走道上遇到的經驗;另外還會畏光、對光極度敏感,就像我在時代廣場時發生的那樣。這些都是顳葉癲癇常見的症狀或徵兆。

顳葉癲癇的患者中,有大約百分之五到六的人有過靈魂出竅的經驗,發生時,患者會有看得到自己的感覺,而且通常是由上往下俯視。

第九章 一絲瘋狂

第十章 混合發作期

第十一章 優閒

第十二章 詭計

第十三章 佛陀

第二部 時鐘

第十四章 尋找與癲癇

第十五章 凱卜葛拉斯症候群

負責連結視覺影像和情感認知的大腦部位受損時,患者會對人事物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或是某種親密感和熟悉感,但就是無法把它們和過去的經驗連結起來。出現這種配對錯誤的情形時,我們的大腦為了要解釋這種情緒不調節的感受,於是便編造出一個又一個精心策劃過的偏執幻想。

第十六章 癲癇後的暴怒

第十七章 多重人格障礙

她的筆還沒停,我就自己宣布:「我有多重人格障礙。」可罕醫生耐心的點了點頭。我挑的是精神病領域裡最具爭議的診斷,現在改名為「解離性身份障礙」,患者會表現出多種完全不相關的身份,而且經常對於自己的其他身份不知情。有些醫生認為確實有這種情形,但有些醫生不認為(特別在極具代表性的患者「西碧」被發現是捏造的故事後)。許多解離性身份障礙患者常伴隨有其他精神疾病,像是精神分裂症。

第十八章 重大新聞

第十九章 大個兒

第二十章 直線的斜率

第二十一章 死神放長假

想知道海馬迴對大腦迴路有多重要,看看除去海馬迴後會造成什麼影響,就明白了。最有名的案例發生在一九三三年,七歲大的亨利.莫雷森(醫界過去一直以H.M.稱呼他)被一輛腳踏車撞到,導致腦部嚴重受損,此後就經常發生癲癇,而且情況一次比一次劇烈。在他二十七歲時,醫生決定移除他大腦裡看似會引起癲癇的一小部分組織,也就是海馬迴。手術復原後,亨利果然不再有癲癇發作的情形,但也同時失去了產生記憶的能力。手術後發生的事,他就什麼都記不住了。所有新訊息都只能停留二十秒左右,之後便消失了。

第二十二章 美得出奇

第二十三章 納加醫生

第二十四章 免疫球蛋白靜脈注射

第二十五章 藍色小惡魔發作

第二十六章 畫時鐘測試

第二十七章 大腦切片

第二十八章 影子拳手

第二十九章 達爾瑪氏症

二○○五年,戴爾瑪醫生曾在神經科學期刊《神經醫學年鑑》上發表過一篇文章,研究對象是四名患有明顯精神病症狀和腦炎的年輕女性。她們都有腦脊液中白血球數量過多、思考混亂、記憶問題、幻覺、妄想,以及呼吸困難等症狀,同時,她們的卵巢也都長了一種名為畸胎瘤的腫瘤。不過,最令人吃驚的,是這四名患者都出現了某種可以和大腦特定區域,特別是海馬迴區域結合的抗體。因著某種不明原因,腫瘤加上這些抗體,為她們的健康帶來了嚴重的威脅。

第三十章 大黃

第三十一章 真相大白

一群住院醫師和醫學院學生來到我的病房。帶頭的那名年輕人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開始向那群菜鳥醫師介紹起我的病症。「這個病例相當有趣。」他們眉飛眼笑的聽著,有幾位甚至發出了「嗚」和「哇」的讚嘆聲。

「百分之五十的患者同時發現卵巢有畸胎瘤。如果是這種情況,醫生可能會切除患者的卵巢,以防萬一。」

我父親從椅子上赫然起身。他衝到那個瘦巴巴的年輕醫生面前,用手指指著他的臉。「他媽的,你給我滾出去!現在就滾!」

第三十二章 百分之九十

第三十三章 回家

就我的狀況而言,再次出現精神病的行為其實是病情轉好的表現,因為復原的過程往往和它的進程是反過來的順序:我先經過了精神病的狀態,才變成緊張症,現在得往回走,才會回復到正常。阿爾斯蘭醫師並沒有事先告訴我們這件事,原因是那時大家不知道會有這樣的發展。要再等兩年,戴爾瑪醫生才會發表文章探討這件事,大家也才普遍明白這個現象。

第三十四章 加州之夢

第三部 追憶似水年華

第三十五章 影片

第三十六章 絨毛玩具

第三十七章 我心狂野

第三十八章 六人行

第三十九章 正常範圍之內

她的苦難並沒有因為我出院而結束,相反的,她現在得和這位帶著惡意的陌生人同住,而這位陌生人不但是她的親生女兒,還曾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承受的痛苦絕對不亞於我,但我沒有展現出一絲同情,反而是把她的痛苦當成是一種對我的侮辱,認為這代表她無法接受因為生病而有缺陷的我。

第四十章 小雨傘

我們對額葉的認識主要來自於五○、六○年代那些極具爭議的額葉切除手術。其中有一個因為羅絲瑪麗.甘迺迪而惡名昭彰的低劣手法,叫「冰錐」額葉摘除法。過程中,醫生會先翻開患者的眼瞼,然後將金屬錐從眼球上方伸入眼眶,在大腦鑿個數分鐘。這個粗糙的手法會嚴重破壞額葉的神經連結,手術過後的患者可能會有情感遲鈍或小孩子般的行為,有些患者甚至會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和情感,就像傑克.尼克森在《飛越杜鵑窩》裡扮演的藍道.麥墨菲一樣。

第四十一章 大事紀

第四十二章 無盡的玩笑

第四十三章 NMDA

它和其他類型的腦炎或自體免疫型疾病畢竟非常不一樣。很難找到還有哪一種疾病可以讓患者這麼徹底的失去自我,這麼的接近死亡,但是,在幾個月後竟可以幾乎是毫髮無傷的走了出來。

如果我生病的時間提早個三年,也就是戴爾瑪醫師認識這個抗體之前,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三年的時間造成的差別可能是完好的生命、毫無生活目的可言的療養院,甚至是冰冷的墓碑呢?

第四十四章 部分重返

第四十五章 五個重點

第四十六章 病例研討會

第四十七章 大法師

對不知情者來說,抗NMDA受體自體免疫型腦炎的患者的確看起來像妖魔鬼怪。想像一下,有個小女孩原本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突然全身開始嚴重抽搐,身體被拋上拋下了幾次後,她開始以陌生而低沉的男音說話,接著她的身體嚴重的扭曲變形,以螃蟹般的姿態下樓,一邊發出蛇般的嘶嘶聲,一邊還濺出血來。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來自著名電影《大法師》,不過它描繪的情節,就像許多患有抗NMDA受體自體免疫型腦炎的孩子的行為。

第四十八章 倖存者的罪惡感

第四十九章 光耀門楣

第五十章 欣喜若狂

第五十一章 逃脫風險?

第五十二章 X夫人

第五十三章 穿紫色衣服的小姐

後記

原註

致謝

◎內容連載

第九章 一絲瘋狂

恢復意識後,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明亮的病房,一旁有個流浪漢正在嘔吐。另一個角落,還有個血跡斑斑、挨了揍的人被用手銬銬在床邊,兩名警員守在他身旁。

【我死了嗎?】熊熊怒火在我體內燃起。【他們竟然敢把我放在這兒。】我氣到不覺得恐懼,開始大肆抨擊。我表現得不像自己已經有好幾個星期了,但是真正受損的人格現在才開始浮現。回過頭去看這段時間,我發現自己逐漸屈服於病魔,我珍視的人格特質,像是耐心、仁慈和禮貌都隨之去了。我成了大腦陰謀叛變下的奴隸。說到底,人不過就是各個身體部位的總和,當我們的身體開始瓦解,原本擁有的那些美好德性也跟著煙消雲散。

【我是快死了,但還沒死呢。全是幫我做磁振造影的那個技術員害的。】我確信,那個幫我做磁振造影的技術員,是導致這一切的幕後主使者。

「帶我離開這裡!馬上!」我命令史提芬。還握著我的手的史提芬被我專橫的語氣嚇到了。「我不要待在這個房間!」

【我可不想死在這裡。我不想和這些怪胎一起死在這裡。】

一位醫生來到我的床邊。「好,我們現在就帶妳出去。」我很得意,很好,【大家都聽我的】,發現大家都依著我令我沾沾自喜,一點兒也沒擔心自己的生活就要完全失控了,反倒只顧著擴張掌控能力。一個護士和一名男助理把我的床推到附近的一間單人房。床在移動時,我緊緊抓著史提芬的手。我對他深感抱歉。他還不知道我就要死了。

「我希望你不要太難過,」我輕聲的說。「我得了黑色素瘤,就快死了。」

史蒂夫看起來精疲力盡。「別這樣說,蘇珊娜,別再這樣說了。我們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我注意到他眼裡噙著淚。【他承受不了】。突然,我的怒氣又回來了。

「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我大喊。「我要去告他!我會叫他付出代價!他以為他可以和我搭訕,然後就讓我死去嗎?想都別想!我會在法庭上痛宰他!」

史提芬彷彿被燙到似的,很快的把手收回去。「蘇珊娜,拜託妳冷靜下來。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那個幫我做磁振造影的傢伙!他看上我了!他沒有被我傳染到黑色素瘤!我要告他!」

我還在咆哮時,年輕的住院醫師打斷了我。「回去之後注意一下上頭這些事項,如果需要找皮膚科醫師,我很樂意推薦醫生給妳。很抱歉,我們這裡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醫院已經做了電腦斷層掃描、基本的神經學檢測,還抽了血。「我們現在得為妳辦理出院,建議妳明天立刻去看神經科醫師。」

「出院?」史提芬忍不住插話了。「你們怎麼能這樣就讓她走?你們還沒找出她的問題出在哪兒,萬一再次發生怎麼辦?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就讓她離開?」

「對不起,癲癇是常見的問題,而且有可能只發生這麼一次,之後就不再犯了。再說,這裡是急診室,我們沒辦法把留她在這裡。對不起。我建議你們明天一早就去看神經科醫生。」

「我告那個人告定了!」

醫生耐心的點了頭後,便轉身去處理槍傷和毒品中毒的患者了。

「我必須打電話給妳媽媽,」史提芬說道。

「沒有那個必要,」我堅持,剎那間,我的語氣又柔和了起來,我立刻恢復成原來的自己。這樣瘋狂的發作來得快,去得也快。「我不想要她為我擔心。」我媽媽天生容易操煩,所以我一直沒有把事情全部告訴她。

「我得告訴她才行,」史提芬很堅持,而且從我這套出了媽媽家裡的電話號碼。他去到走廊上打電話,在響了兩次鈴聲後,我的繼父艾倫接了電話。

「哈囉,」他以濃厚的布朗克斯郡(Bronx)口音,無精打采的說道。

「艾倫,我是史提芬。我現在在醫院。蘇珊娜剛才癲癇發作,不過現在沒事了。」

背景裡傳來媽媽的聲音,「艾倫,是誰打來的?」

「她現在沒事了。他們要讓她出院了,」史提芬繼續說。

媽媽開始緊張起來,但是艾倫很淡定,他要史提芬先回家去睡,他們隔天早上就會過來。掛掉電話後,媽媽和艾倫倆人對看,那天恰好是十三號星期五。

因著一股不祥的預感,媽媽失控的哭了,她覺得事態嚴重。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讓自己在那令人害怕的幾個月裡,完全屈服於她的情緒。

隔天一早,艾倫還在街上找停車位,媽媽就已經上到我的公寓門口了。她一如往昔打扮得很正式,但內心的焦急溢於言表。她光是聽到廣播節目上提到癌症就害怕了,現在她的女兒竟因為不明的原因而癲癇發作。我躺在床上看著她揮舞形態優美的雙手(那是我最欣賞她的身體部位),不停的向史提芬詢問那晚在醫院的事。

「他們有解釋什麼嗎?那天看的是哪一科的醫師?有做磁振造影嗎?」

艾倫來到她的身後按摩著她的耳垂,這是他幫助心愛的人冷靜下來的方式。在他碰觸到她的那一刻,她立即放鬆了。艾倫是我媽媽的第三任老公,我爸爸是第二任。第一任老公是建築師,那段婚姻之所以失敗有幾個原因,其中之一,是我的母親可說是一九七○年代的女性主義者,她不想要生小孩,想要全心全意衝刺事業。她從那時候就在曼哈頓區的地區檢察官辦公室工作,一直到現在。在她遇到我父親時,她離開了第一任丈夫,和我父親生下了我,以及我弟弟詹姆斯(James)。雖然生了孩子,但大家並沒有因為這樣就看好這段姻緣,因為他們兩個人的脾氣都不好、頑固不化。不過,他們還是硬撐了將近二十年才離婚。

我媽媽和艾倫差不多是三十年前,就在地方檢察官的辦公室認識了,那是她和我父親結婚前好久的事了。艾倫之所以抱得美人歸,是因為他是個忠心又願意付出的朋友。我媽媽和我父親離婚的那段時間,他成了我媽在地區檢察官辦公室裡的知己。艾倫的哥哥有思覺失調症,因此艾倫刻意讓自己的生活很封閉,除了幾個重要的朋友之外,不大和人往來。在親愛的家人面前,他非常放得開,說話時總是比手畫腳的,笑聲可以感染所有的人。但是在外人面前,他會變得安靜而有距離感,有時甚至到讓人覺得失禮的地步。他的溫暖、他的冷靜,更別說他在精神疾病上的經驗,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彌足珍貴。

在我的癲癇發作以前,艾倫和媽媽曾經為我這個月來的怪異行為想出了一套解釋。他們認為是工作上的壓力、自力更生的壓力導致我逐漸精神崩潰。但是癲癇發作和他們的推論不搭,這讓他們更加擔心了。經過一番討論後,他們認為我最好搬到薩米特和他們同住,讓他們照顧我一陣子。

史提芬、我媽和艾倫用盡各種手段要我下床,但是我動也不動。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不管怎樣都要留在自己的公寓:和父母同住,聽起來就像個小孩子。雖然說我很需要幫忙,但我最不想要的,也正是別人的幫忙。我不記得他們是怎麼辦到的,我最後還是步出了公寓,進了我媽的車子。

薩米特是距離曼哈頓大約二十英哩處的一個富裕郊區,曾被《錢》(Money)雜誌評為美國最適合居住的地方,方圓六英哩內鄉村俱樂部林立,是上流社會人士、華爾街銀行家們的安樂窩。我們在一九九六年從布魯克林區搬到這兒,雖說這裡是養兒育女的好地方,但是我們一直和大家格格不入。在一片全是白色的房子中,我媽媽選擇把我們家漆成薰衣草的灰紫色。小學六年級時,有同學曾經笑我說:「我媽媽說,你們將來還會在上面塗上點點!」後來,我媽媽把它改成稍微低調一點的藍灰色。

回到兒時的家中並沒有讓我更放鬆,相反的,我極度懷念起我遺留在曼哈頓的生活。星期天下午,我一直試圖寫一篇已經過了截稿日期的文章。那是一篇簡單的報導,內容是談一群自稱「瘸子」(Gimp)的身心障礙舞者組成的劇團,即將在外百老匯(off-Broadway)演出的消息。

「他們有別於一般舞者,」我在開頭寫道。不太滿意,所以我把它擦掉了,然後,又寫了同一句話。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就這樣反覆的寫了又擦,寫了又擦,直到終於放棄。接著,我來回跺步,希望可以走出這種撞牆的局面。我媽媽和艾倫正在客廳看電視,我想要告訴他們我寫不出東西,但是來到客廳時,我已經忘了為什麼要來找他們了。

電視傳來他們最喜歡的電視影集——《豪斯醫生》(House)的主題曲。幾秒鐘不到,那張通常沉默不語的綠色沙發突然張牙舞爪起來。

客廳彷彿在跳動、在呼吸,就像辦公室的走廊一樣。

我聽到媽媽尖銳的聲音從遠方傳來:「蘇珊娜,蘇珊娜。聽得到我嗎?」

恢復意識時,我已經在沙發上了,媽媽在一旁揉著我那因為抽筋而疼痛僵硬的雙腳。我無助的看著她。「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但妳就像失了魂一樣。」

我媽媽和艾倫互看了對方,眼神中充滿焦慮。他們打電話給貝里醫生,麻煩他幫忙緊急幫我們安排醫生看診。他說最快也要等到星期一。

我在薩米特度過週末,對於同事和朋友們打來關心的電話一概不理。將這群親愛的夥伴們拒之門外,這不太像我會做的事。除了對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而感到難為情外,也因為我的心思全給那陌生的攪動佔據了。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接了其中一通電話,打電話來的是我在《郵報》擔任攝影師的朋友茱莉(Julie)。茱莉是我所認識最無憂無慮、最輕鬆自在的人了。聊開之後,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包括癲癇、奇怪的想法、幻覺等。或許是因為我知道她媽媽是心理醫師的緣故吧。講完後,我才知道她已經跟她媽媽提過我的事。

「她認為妳可能有躁鬱症(bipolar disorder),現在遇到躁症發作(manic episode)。不管是不是,妳最好去看一下精神科醫生。」

【躁鬱症。】這在其他時候聽起來可能有點可怕,但現在倒是讓人鬆了口氣,聽起來很合理。我立刻上網搜尋,並發現美國國家心理健康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製作了一整本談躁鬱症的衛教手冊:「這是一種大腦疾病,患者會有異於平常的情緒波動」(我有);「通常發生在青少年晚期或成年人早期」(我是);「患者會經歷異常開心的狂躁期,和極度難過或無助的抑鬱期(我有、我有,也就是混合發作)。另外,有一個網站列出了一長串疑似受躁鬱症所苦的名人,包括金.凱瑞(Jim Carrey)、溫斯頓.丘吉爾(Winston Churchill)、馬克.吐溫(Mark Twain)、費雯.麗(Vivien Leigh)、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和提姆.波頓(Tim Burton)等。名單還沒有結束,我一點兒也不孤單。亞里斯多德不也說:「任何偉大的天才,都免不了有一絲瘋狂。」

我度過了一個銷魂的夜晚:我為自己的症狀找到名字了。躁鬱症,這三個字從我的舌尖上說出來是如此甜美,它代表了一切。我一點兒也不想要「好起來」。我現在可是和那些極富創意的天才們同夥的人呢。

但是,我自己的診斷對媽媽和艾倫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三月十六日早上,他們開車帶我到貝里醫生的診所。那幅米羅的畫看起來已經沒那麼氣勢凌人了,我的心情也是如此。貝里醫生幾乎立刻叫了我們。他的言行舉止遠不如上一回愉快和慈祥,但整體而言還算是愉悅。他又幫我做了一次基本的神經學檢查,並在報告上寫了「正常」。那個時候我確實覺得自己很正常。接著,他開始問我問題,並做筆記。我後來才知道,他把一些細節搞錯了,他以為我第一次癲癇發作是在「飛機上」發生的。

討論癲癇時,他的語氣還算輕鬆,但是他接著把眼鏡往鼻頭一挪,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妳的工作壓力大嗎?」

「我想是吧。」

「有時會覺得應付不來嗎?」

「當然。」

「很誠實的告訴我,」他問道,一副祕密即將揭曉的神態。「我不是要論斷什麼。妳一天喝多少酒?」

我得想一下。我上個星期一滴酒都沒喝,但是喝點酒會幫助我放鬆,所以我平常晚上大概都會小酌一下。「很誠實的說,一個晚上兩杯葡萄酒。通常都是和我男朋友一起喝一瓶,他喝的量比我多一點。」他又寫了些東西。我不懂為什麼病人講到自己的惡習時,醫生們經常把病人講的數字多加一倍,甚至加為三倍,就怕病人隱瞞事實。貝里醫生大概覺得我每天晚上喝的酒不是兩杯,而比較接近六杯吧。

「有使用毒品嗎?」

「沒有。好多年沒有了,」我說,緊接著又說,「我查了些資料,我覺得我的狀況應該是躁鬱症。」

他笑了一下。「我在這方面沒有經驗,確實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櫃檯人員會介紹妳一位在這方面比較有經驗的精神科醫生。」

「太好了。」

「好的,那麼,大致上看起來都很正常。我會開個叫優閒(Keppra)的抗癲癇藥物給妳,吃了那個藥後,應該就沒問題了。兩個星期後回診,」他一邊解釋,一邊陪我走回候診區。「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想和妳媽媽聊幾句。」他揮手示意,要我媽媽進去診間。關起門後,他轉向她。

「我認為事情非常簡單。簡單而且明白。她玩得太瘋了,睡眠不足,再加上工作勞累。提醒她不要喝酒,並服用我開給她的抗癲癇藥,事情應該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我媽媽終於得到解脫了,這就是她想聽的答案。

 

:::本書簡介:::引用自【博客來網路書店】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87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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