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的故事輯二:墨香世家,聽古墨在說話》

作者:黃台陽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6-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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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古墨收藏家、前資策會副執行長黃台陽

◎內容簡介

  筆墨紙硯,乃文房四寶。

墨做中國書畫中色的來源,

帶著深厚的文化意涵,

更有說不盡、道不完的故事……

 

  繼輯一《墨客列傳》後,黃台陽老師將帶領讀者進入製墨者的世界,進一步了解這個古老的行業以及其中的佼佼者,看看明朝製墨雙霸天究竟有何恩怨情仇?本應古色古香、中國味十足的墨跟西洋風有何關連?皇帝的御用墨是用什珍貴的原料、以如何複雜的程序製成的?還有星宿墨、像公民課本一般的墨等各式各樣的奇特墨;墨的故事未完待續……

◎作者介紹

  黃台陽

  新竹交通大學電子物理系畢,美國紐約州雪城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電腦與資訊科學博士,法國巴黎國家高等電信學院訪問究。多年從事臺灣資訊工業發展推動,南港軟體園區建設工作。

◎目錄

1.我是騷人,我玩墨─風雅

2.遵古法,最好─循規

3.製墨雙霸天的恩怨情仇─愛恨

4.凡我出品,必掛保證─自豪

5.只給皇上用的墨─御製

6.好品不怕被模仿─思齊

7.帶點西洋味─時髦

8.星星知我心─占星

9.當黃白紅藍遇見黑─融合

10.來上公民課─品格

11.雲在墨上飄─

12.看不的古文字─遙想

13.與名琴套關係─賞樂

14.數字風情─趨吉

15.看圖說故事─

◎內容連載

我是騷人,我玩墨──風雅

墨,是做什用的?這話問得有點奇怪。不就是在硯臺上和水磨成墨汁,好來寫字用?想得多一點的人可能會說,還可以用來畫國畫,像墨竹之類的。是不是?

對。但要挑剔的話,也不全對,因古人手邊的墨,用途可多了,寫字畫畫只是最基本的,任何市面上買得到的墨都可以達成。但是如果精心訂製了一款墨,會不會想賦予某種所喜愛的、特別意義的用途?於是在騷人墨客手裡,墨不單拿來寫字用,還得注入他們超越書寫的意念和專情。

臨池學書擘窠書

首先來看三錠文人墨(圖一),墨上題字所帶出來的「臨池/學書/擘窠書」這些詞,看起來挺風雅挺有學問的。雖然說穿了也就是寫字練書法、臨摹碑帖學別人的書法、和書寫匾額碑刻等大字(擘窠書)等,但換個詞來講,味道就不一樣。

這些墨的主人,都有來頭。中間的音田學書墨,是乾隆年間徽州製墨大師、曾任吏部員外(副司長)的程音田所自製自用;而右邊拿來寫大字的少仲擘窠書墨,則是在光朝當過河道總督的勒方錡(字少仲)所訂製;至於左側的任公臨池墨,的主人任公,更是大名鼎鼎,墨客中的騷人。

圖一 臨池、學書、擘窠書墨

任公臨池墨,背寫「新會梁氏珍藏」,兩側分寫「光丙申年」、「徽州休城胡開文製」,長寬厚10.5x2.7x1公分,重42公克;音田學書墨,背寫「五石頂煙 乾隆壬子年造」,長寬厚14x2.6x1.9公分,重74公克;少仲窠書墨,背寫「千秋光 徽州胡開明製」,側寫「徽州胡開文南京造」,長寬厚12.8x2.8x1公分,重58公克。

如果覺得「任公」兩字似曾相識,但一時想不起來的話,墨背面寫的「新會梁氏珍藏」幾字應該讓恍然大悟:他是大學者大政論家大思想家梁超,廣東新會人。當年跟老師康有一起幫光皇帝籌畫變法,事敗被慈禧太后通緝而逃亡日本,辦起《新民叢報》,鼓吹打破傳統舊文化,建立西方新思想,從而在思想界起一陣颶風。這期間,他曾在奈良偶遇林獻堂,後應邀請於一九一一年三月底到訪臺灣約一個月,下榻霧峰林家的萊園五桂樓。

他曾與孫中山過從甚密而主張革命,但最後卻轉向支持君主立憲;擔任過袁世凱的司法總長,然而在袁世凱稱帝時,卻發表文章激烈反對,並鼓勵學生蔡鍔在雲南起義,終於氣死袁世凱;是康有的學生,不過當康有與張勳聯合起來擁護宣統皇帝復辟時,他又請段祺瑞組織討逆軍聲討,與康有全面裂。他留下一句名言:「不惜以今日之我,難昔日之我。」(不惜以今天的我,來挑戰過去的我)。多麽奇特的大丈夫,多可敬的騷人!

年他在華大學國學究院講學,因便血症住進北京最好的協和醫院,卻因醫生不察,誤把他沒病的那顆腎割掉。然而他考慮當時中國的西醫正在起步,怕公開後會影響西醫不被國人接受,因此不讓人公開報導,以維護建立西醫的聲譽。這是何等的胸襟!

他的兒子媳婦梁思成和林徽因,名氣不亞於他,兩人在中國建築界的蒙開創角色,早被肯定;而兩人與新詩詩人徐志摩之間的情誼,更傳誦綿延。然而追究根源,梁超沒有像當時大多數的父親,迫兒子求取功名、要求媳婦謹守婦道,才是梁思成和林徽因得以自由發揮,實踐理想的動力。綜合這些事績,說他是騷人中的騷人,可當之無愧!

這錠墨製於光二十二年(一八九六年)。當時梁超二十四歲,由北京到上海擔任剛創刊的《時務報》的撰述,實際上是報社主筆。意氣風發的他,從胡開文墨肆訂製此墨來大筆針砭時務,但仍謙虛地以臨池來命名,相信正反兩面的題字都是他的親筆。日後他還另製一錠,名為飲冰室用墨,民國十年由曹素功墨肆所製。

著書立說記事

磨墨寫字,所寫的可以不帶任何意義。但若要寫的是自己一家之言,那就不免對所用的墨額外講究,得按個詞來鄭重其名。文章乃千古事,尤其在跟立德立功相比時,寫文章的立言相對容易達成些。因此在墨上面加註「著書/著作/記事」等字(如圖二),表述自己有志立言,乃成騷人墨客的所愛。

圖二 著書、著作、記事用墨

復堂著書之墨,背寫「藏之名山 光丁丑季秋造」;側分寫「蒼珮室」、「頂煙」,長寬厚11x2.2x1.5公分,重38公克;江左吳廉著作之墨,背寫「十年如石一點如漆」,側「大嘉慶丙子年製」,頂「貢硃」,長寬厚13.3x2.6x1.3公分,重62公克;蓮叔記事所用墨,背寫「道光辛丑年製」,長寬厚11x3x1.3公分,重66公克。

圖左第一錠的「復堂著書之墨」,由背面所寫「藏之名山」,可知言下之意對自己的書充滿自信,將留供後世。墨的主人是譚獻(字復堂),杭州人,舉人出身。雖然沒考上進士,但因學問文采好,故也做過幾任縣長,包括製墨名鄉的徽州歙縣。他的文采充分表現在作詞上,試看這首《蝶戀花》:

庭院深深人悄悄,埋怨鸚哥,錯報韋郎到。壓鬢釵梁金鳳小,低頭只是閒煩惱。

花發江南年正少,紅袖高樓,爭抵還鄉好?遮斷行人西去道,輕軀願化車前草。

是不是很有意境?在詞這個領域,他的著作不少,有《篋中詞》、《復堂詞》、《復堂詞話》等多本,難怪當時有人評論他的詞為「開三十年之風氣……」,顯然不折不扣騷人一位。只是不管他所開的風氣有多好多妙,在洋人西風鋪天蓋地的侵襲下,很快就被雨打風吹去,了無痕跡!

譚獻的知名,不僅因他在晚清文學界的地位,還受到他徒子徒孫的哄抬。他有位革命黨學生章太炎非常突出,不僅國學造詣高,連現在仍通用的注音符號,也是以他發明的記音字母為藍本,所發展出來的。他在一八九八年底曾到臺灣,主編《臺灣日日新報》的漢文欄,住在臺北萬華的剝皮寮老街(房舍現還在)。留臺短短半年,論述卻有四十一篇,加上詩詞,真是多產。

章太炎的個性火爆。梁啟超在辦《時務報》時,曾請章太炎擔任撰述。但兩人從學術思想到政治觀點都有分歧,互不妥協乃至開罵。章罵梁和擁護他的報社員工是教匪,他們則反罵章是陋儒。相罵不夠,還繼之以武。梁啟超帶著同仁出拳毆打章太炎,章馬上動手還擊,毫不猶豫。看來現今很多立法委員,還都繼承了這項傳統。而章太炎的學生魯迅,其個性和學術文章,更是青出於藍,不須介紹。

第二錠墨的主人吳廉旉,事蹟不顯;第三錠的孫蓮叔,慘死於太平天國軍手下。以他們的墨來看,都有可觀之處。稱之為騷人所製,諒不為過。

作詩填詞聯吟

寫書太辛苦了,得立論新穎不落俗套,又得注意起承轉合氣勢磅礴。還是弄點輕鬆些的詩詞吧!於是騷人們再創「填詞/吟詩/聯吟」這類的墨(圖三)。顯示出詩詞是他們心中無可取代的最愛。

圖三 填詞、吟詩、聯吟用墨

悟雪齋填詞墨,背寫「乾隆乙丑程正路家藏」,長寬厚11.7x2.4x1公分,重40公克;惠園主人吟詩之墨,背寫「菫馥氏選煙」,側寫「乙丑年新安汪近聖造」,長寬厚13.4x2.9x1.2公分,重66公克;海上聯吟之墨,背寫趙漁叟徐耳菴宮淦泉等九人同造此墨,兩側分寫「甲寅仲春歙汪節菴造」、「函璞齋珍藏」。長寬厚10.2x3.2x1.2公分,重62公克。

最左邊的悟雪齋填詞墨是自用兼市售品。從填詞這兩個字可見,它們是以愛填詞的文人為主要銷售對象。已知一般而言,市售墨的品質不如文人墨。但也有例外,像這鎖定文士為銷售對象的,品質就不會差。悟雪齋是康熙年間另一製墨家程正路所創的墨肆。他也是徽州歙縣人,曾在湖北黃陂當過縣丞,算是二把手。然而因上司需索無度,乾脆辭官回鄉(猜想曹素功也是類似狀況),顯然有資格列為騷人。由於他能詩詞書畫,因此與一些名人官宦結下墨緣。譬如《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當時擔任江寧織造,是康熙朝的紅人,和程正路就多有交往。程正路曾幫曹寅製作「蘭臺精英」墨,以進貢給康熙(現仍收藏於故宮博物院)。曹寅也寫詩(註1)稱讚他的畫藝和墨法,十分高超。

圖內中間的惠園主人吟詩之墨,由側邊所寫,可知出自名家汪近聖在乙丑年所造。雖沒寫出是那個朝代的乙丑年,但由於墨樣的風格跟第一錠相同,都是當時所流行的,故可推知兩錠墨製於乾隆朝的同一年。可惜惠園主人和菫馥氏兩位都無處可覓,無法深入。第三錠墨曾在巡臺御史錢琦的墨(見《墨的故事‧輯一:墨客列傳》四十一頁至六十六頁)文內談過,請參考該文。

寫奏章給皇帝

疏,本來是通的意思,後來引申為說明解釋古書和作註解。再加以演進,連呈給皇帝的奏章,也用上這個字。那個時代沒有打字機和電腦,上書皇帝時可得用上好的香墨,加上筆畫工整一絲不苟,讓寫出來的字光潤黑亮且無任何異味。於是大臣的書房書篋裡,就少不了這款帶有「疏」字的好墨。提醒書僮在磨墨時別拿錯了。

圖四 拜疏、奏疏、詞疏用墨

精選拜疏著書之墨,背寫「道光癸巳夏日嶰筠製」,側「十萬杵法汪節庵造」,長寬厚10.1x2.4x1公分,重40公克;袁制軍奏疏之墨,長寬厚尺寸10.6x3.0x1.1公分,重58克;休陽吳氏伯子詞疏墨,背寫「一點如漆名垺仲將 子巖仁兄余詩友也……癸酉夏錢塘潘正綸識」,側「徽州胡開文法製」,頂「純漆頂煙」,長寬厚10.2x2.5x0.8公分,重34公克。

圖四裡的三錠墨,除最後一錠休陽吳氏伯子墨,還沒能查出其背景外,其餘兩位墨主人都赫赫有名。在〈墨上有趣的官銜〉(見《墨的故事‧輯一:墨客列傳》一七四頁至一九一頁)一文,談過第二錠墨的主人袁制軍,是袁世凱的叔祖袁甲三。現在來看首錠的精選拜疏著書之墨,從背面文字可知,這錠墨是位叫嶰筠的人,於道光癸巳年(十三年,一八三三年)所訂製。

要談這位嶰筠,就不能不提為銷毀鴉片不惜與英國一戰的民族英雄林則徐。當年他以欽差大人身分到廣州禁煙時,若是碰到一位顢頇不合作的地方首長,那他再怎麼果斷盡力, 也會遭到牽制而事倍功半。幸運的是,當時的兩廣總督鄧廷楨,無論在查緝銷毀鴉片和整飭軍備加強海防上,都跟他密切配合,使得英國軍隊在鴉片戰爭初期,攻打廣州、廈門兩地都沒討到便宜。這位跟林則徐齊名的鄧廷楨(字嶰筠),就是這錠墨的主人。

他曾任安徽巡撫,得以就近訂製此墨。從墨的樣式尺寸來看,他為人低調。後來升任兩廣總督,英商違法輸入鴉片的行為就在他管轄之下。當時有官員上書道光皇帝建議開放鴉片進口。他做為主管官員一度表示贊成,認為若採寓禁於徵的做法,對國計民生都有幫助。然而在親眼目睹鴉片的禍害後,他毅然改變立場轉為嚴禁。並且在林則徐以欽差大臣身分來廣東時,寫信給林則徐,表示願「合力同心,除中國大患之源。」以他比林年長九歲,考中進士更早十年的資歷來看,這分開闊的心胸,有幾人比得上!

雖然林則徐和鄧廷楨在廣州和廈門頂住了,沒讓英軍得逞,但當戰線拉長到北邊浙江甚至天津時,清朝的昏庸無能和因循腐敗就完全浮現。幾度戰敗之後,反而是他兩人倒楣被當作替罪羔羊,雙雙被革職流放新疆伊犁,成為名副其實的騷人,實在沒有天理。只是這種沒天理的事,任何時代都會發生,民主時代也不多讓!

用上這種拜疏、奏疏的好墨,絞盡腦汁給主子寫奏疏,既要歌功頌德以表達忠心,又得不露痕跡的展現自身才華,太累了!接下來總該弄點輕鬆的來舒緩舒緩,填詞吟詩雖然不錯,但深度稍嫌不夠,有沒有可以培養自己聲望,又不容易冒犯天威的呢?

考古和宗教

有,那就是到金石古董乃至宗教玄學上去作考證探討,因此像「審釋金石/勘碑/寫經」等雅事,自然也成為騷人玩墨表現的場所。

圖五 審釋金石/勘碑/寫經用墨

陶齋尚書審視金石墨,背寫「光緒二十九年黟黃士陵選煙」,側「徽歙曹素功製」,長寬厚13.3x2.8x1.2公分,重70公克;角茶軒勘碑墨,背寫「光緒甲辰年造」,側「徽州休城胡開文造」,長寬厚13.2x4.2x1.9公分,重148公克;聽香寫經墨,背寫「嘉慶辛未年十月造」,長寬厚9.4x2.2x1公分,重28公克。

圖五這三錠,以陶齋尚書審釋金石墨最耐看。它正反兩面除了題字,不加修飾,古樸凝重的磚文字體,賦予它古代高貴碑帖的感覺。它是清光緒二十九年(西元一九○三年),由著名的篆刻家黃士陵選好製墨的煙料,委請曹素功墨肆製作,送給一位陶齋尚書,當作他考證說明古文物的用墨。

黃士陵是徽州夥縣人,他的篆刻從浙派入手,後來師承皖派鄧石如,融會這兩家的長處之後,開創獨具風格的黟山派。二○一四年在杭州西泠印社的拍賣會,他刻的一顆田黃石夔龍薄意閒章,成交價竟超過人民幣一百六十萬,約新臺幣八百萬元,你說嚇不嚇人?也難怪這錠墨上的題字,不落俗套,讓人耳目一新。至於列為第二錠的角茶軒勘碑墨,兩面怪異的寫法,同樣出自這位騷人之手,是他幫同時身處陶齋尚書幕府的友人所製。

陶齋尚書當然是大官,他就是滿人端方,字陶齋。一九○三年他正擔任湖北巡撫並兼代湖廣總督時,黃士陵是他幕府成員,協助他編輯《陶齋吉金錄》、《陶齋藏石記》等書。五年後黃士陵病逝家鄉,端方送來輓聯(註2)追述他倆在金石考古上的合作,流露出對黃士陵的無限欽慕。

辛亥革命那年,四川發生鐵路的保路風潮,端方奉令率湖北新軍進入四川壓。但隨即武昌起義,新軍跟著譁變,端方跟他的弟弟在亂軍中都被殺,死前端方曾求饒說他的祖先其實是漢人,姓陶,但無濟於事。之後端氏兄弟的頭顱,被送回武昌游街示眾時,萬人空巷,可見幸災樂禍之心,古今相同。

端方這人其實頗開明,他是中國第一所幼稚園和省立圖書館的創辦人。一九○三年他在武昌開辦了省立幼稚園,並聘請東京女子高等師範畢業的三名日本保母任園長和師,這是中國幼兒育現代化的開端。此外中國最早的幾個官辦公共圖書館,如江南(現南京)圖書館、湖北省圖書館、湖南省圖書館、京師圖書館的創立,他都出力甚多。但在那動亂的時代,誰管開不開明?還不就喀一刀,請君入騷人之列了事!

磨墨來抄寫佛經,在朝皇帝的表率下,也是騷人所愛。例如康熙抄寫過《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雍正有《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乾隆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等多篇,都曾由故宮博物院出版。圖五最右錠的聽香寫經墨,反映出當時文人的追求時

書畫

看了那多美麗的名詞,對騷人墨客在其墨命名時,喜歡不落俗套,想必有更深刻了解。但說來說去,墨總是供書寫畫畫的,所以想省事者就乾脆回歸自然,直截了當地表明書畫墨。

圖六 書畫墨

麟伯氏書畫之墨,背寫「大歲在甲戍初平五年……藝粟齋主人作」,長寬厚12.2x3x1.5公分,重85公克;琴軒書畫墨;雲齋書畫墨,正面墨名,下鈐印「雲齋」,背寫「纔歸龍尾含鷄舌更立螭頭運兎毫 許仲晦句」,長寬厚11.4x2.8x1.4公分,重64公克。

圖六裡列出三錠書畫墨,第一錠是曹素功的第十一世孫曹麟伯自製的巖麟伯氏書畫之墨。他祖居徽州歙縣巖寺,但製作此墨時店已遷往上海,故特別在墨上面標註家名,以示不忘本。

曹麟伯在上海主持墨肆時,並不以當個老自滿。他也結交書畫家,除了把他們的作品縮小轉到墨面外,還跟他們學書畫。譬如晚清名畫家任伯年就因此成好友,曾在他的墨肆居住半年之久。另外他又重金禮聘當時首屈一指的墨模雕刻家王之來刻墨模。同樣地,他也藉此機會跟著學雕刻。於是在不少他家的墨上面,都可發現他在書畫雕刻上的具名,就像這錠墨。這樣一位深深融入製墨的老實在不多見,儼然騷人一位,當仁不讓。只是曹麟伯這錠墨是僅供自己書畫用,還是也在市面銷售?現已不易分楚。

其次的琴軒書畫墨,在〈朱熹與墨〉(見《墨的故事輯一:墨客列傳》一書一九三頁至二一三頁)一文裡談過,是乾隆年間在徽州紫陽書院擔任校長的周鴻所訂製,故在此略過。而最後一錠書畫墨則是市售品,由康熙年間製墨家吳玉山的雲齋所製。不過從背面所錄唐朝人的詩來看,設計製作此墨的,顯然帶有騷人味。此墨呈橢圓柱型,挺滑光潤,紋理細緻,無論是正面所雕鏤的雙螭,還是背面的詩句,都線條分明剛勁有力,不同等閒市售品。可以猜想的銷售對象是稍有功名、財力負擔得起的文人。

騷人玩墨,除了以上玩法,還有作學問的「經校史/著書批鑒」;送往迎來的「持贈/贈答」;以及投筆從戎後的「草檄/磨盾/殺賊記功」等花樣。這樣一來,原本單純的寫字畫畫,到了騷人手裡,居然花樣百出、炫人耳目。往好方面想,是他們得追求變化,增添生活趣味;若持負面態度,那就是誇張無聊、瞎文字遊戲。像這樣一味講究咬文嚼字、詞藻華麗,在太平安樂的盛世,人人叫好;但在進入衰退動亂的時代,那就是不可承受之重。滿末年可例子。

註1

曹寅以〈送程正路之官黃陂丞〉詩稱讚程正路的畫和墨:「畫家追北苑,墨法秘南唐。二者能兼得,茅齋竟夕香。」

註2

端方送給黃士陵的輓聯是:「執豎椽直追秦漢,金石同壽,公已立德,我未立言;以布衣佐于卿相,富貴不移,出名臣,處名士。」

 

:::本書簡介:::引用自【博客來網路書店】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21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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