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可成事,退不受困:薛仁明讀史記》(附朗讀CD

作者:薛仁明

出版社:九歌

出版日期:2014/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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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作者薛仁明

            

 

內容簡介

 日子過得並不舒坦,有些沉重;另一方面卻又感覺虛浮,無處著根。這恐怕是許多現代人共有的問題。活得不真切,就沒意思,更難有風光。

  此書正揭示了:超脫困境的智慧就在人們再熟悉不過的經典之中。

 劉邦無賴、項羽英雄氣短、張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太史公所撰《史記》中之人物,個個鮮明靈活,為世人所熟知。然而我們是否想過,劉邦這份無可無不可,正是一種開闊,使他無論處於何等境地都能從容面對;項羽少年英雄,又出身貴冑,天縱英才,遇上緊要關頭反而有了輸不得的壓力,成了最大的包袱。又可曾注意到,氣定神閒的張良,也曾是在路邊和老人過不去便「欲毆之」,血氣洶湧的少年?

 在退無可退的困厄之中能輕巧翻轉、重頭來過,或者從此一敗塗地,其中關鍵究竟是什麼?又如何從他人的成敗得失中習得安身立命的智慧?跟著薛仁明讀《史記》,放下學術考證與細節探究,有的只是酣暢淋漓。掩卷之際,遇見的不僅是歷史人物的溫度與魂魄,更是消散迷失已久,久違了的自己。

本書特色

 著重於個人生命啟發,而不拘泥於細節字句的鑽研。適合各年齡層對人生有所省思與疑惑的人閱讀。

 薛仁明於兩岸三地各大報章雜誌上發表,廣受歡迎的「史記」系列文章集結,帶讀者完整回味薛老師講史的精彩與感動。

 隨書附贈飛碟北宜電台主持人彭瀞儀朗讀CD,舒緩有致的嗓音使文字更具感染力與畫面。

作者介紹

薛仁明

     民國57年生,台灣台南市南邊一隅漁村茄萣人。福建漳州長泰縣山重村薛氏來台之第12代。父親薛阿客,工人;母親薛蔡蓮種,工人;兩人均未受學校教育。

 台大歷史系、佛光大學藝術學研究所畢業。台南一中2年級開始,長期困惑於安身立命之道,18歲時且因之休學半年。19歲開始,有心於儒釋道三家。民國82年起,長居台東池上鄉下。關心的焦點,是文化之重建與生命之修行。現於台北書院開設有《史記》課程。

 著有《胡蘭成天地之始》(如果)、《萬象歷然》(爾雅)、《論語隨喜》(爾雅)、《教養,不惑》(時報)。另有簡體版《孔子隨喜》(北京新星)、《人間隨喜》(北京同心)、《這世界,原該是天清地寧》(北京九州)。

目錄

自序

成敗得失

長者

一棒打響歷史

陳平厲害在哪

不過一敗

天人之際

有此風光,便能成事

堂堂漢家歲月

其人如天

韓信之死

項羽殺人

屠狗樊噲

「烹太公」與「踹小兒」

「拼爹」與「靠爸」

為君難,為臣不易──劉邦與蕭何

從咸陽大屠殺到新朝氣象

太史公與孔子覿面相逢

安身立命

進可成事,退不受困

綽綽然,有餘地

其猶龍耶

讀書人讀劉邦

韓信的姿態

「蕭規曹隨」之外的曹參

今暴得大名,不祥

閑人

離去的身影

多談意思,少說意義

天清地曠

魂魄猶樂思沛

消散迷失已久的魂魄,久違了!──我讀史記

 

自序

 那回,我在台北書院上課,有學員提問,讀史記與個人的安身立命,到底有甚麼干係?

 提問者,是位中年男子,近年來,遇到了人生的大困頓;很長的一段時間,心頭都解不開。後來,他在《中國時報》讀了我談史記的文章,頗有觸動;暑日去了趟池上,恰好,又在大坡池與我不期而遇。不久,我開了課。每一回,他總極早就到;每一次,他總扣著最真切處發問。我喜歡這樣的真切。

 這樣的真切,現代人漸漸離得遠了。這些年來,許多人都找不到著力點;日子過得並不舒坦,也有點沉重,卻又有些說不出的飄浮感。一如每天,他們可能低著頭,滑著手機,看似忙碌;也可能翻著書,寫著稿子,看似用功;但用功忙碌之餘,總仍有種難以形容的不對勁。這不對勁,他們有時也察覺得到,可是,未必能掙脫得了。資訊社會將鋪天蓋地的訊息,淹沒了他們;即使是所謂學問、所謂文化,常常也只是阻隔了他們。結果,他們慢慢失去了對人對事對天地萬物該有的真切感。因不真切,故而飄浮。因不真切,故而他們無力掙脫。

 只有真切,生命才有風光,也才能夠翻轉。《史記》不只是一本史書,更是一本極真切的生命之書。我寫《史記》,希望能寫出一種風光,也能寫出一種真切。

民國一三年元月三日,薛仁明於台東池上,是時山坡上梅花盛開

內容連載

〈閑人〉

18歲時,我因重重困惑,莫得其解,遂在憂深鬱結之下,休學半年。那半年,除了睡覺、抱抱小孩、海邊散步之外,實在也沒做幾樁「正經事」。34歲,我教書9年,因身心不調,請假半年;只是四處走走看看,也沒啥名目。37歲,一輩子沒跟隨過甚麼老師的我,成了林谷芳先生門人,重新虛心當個小學生,請假1年。42歲,辭職,從此生命轉了個大彎。

我中年辭掉教職,沒退休金,也沒離職金。放棄頗稱優渥的待遇,放棄來日可觀的退休金,我倒不覺得太過可惜;但是,「裸辭」後的頭1年,面對家中妻小,面對還拿不準的行止,心中依然頗感壓力。第2年之後,情勢漸漸穩定,我心頭才踏實了些,總算將兩株懸念許久卻始終沒那心情的梅花給種了。而今,梅樹抽枝發芽,綠葉欣欣,我依然常住在池上鄉下,不時閑步遊蕩;鄉民見我貌似無所事事,多問是否已然退休?我笑著說,還早呢!

去年秋日,我到台北,和幾個編輯喫飯。座中有位出版社總編,聊起我辭職後這些年,或許可將箇中心境與生活種種,寫成一書,以供越來越多的退休人士參考。我笑著言道,辭職和退休是兩碼子事,很不一樣的。而且,我的情形,其實特殊,真能給人參考的,恐怕也不多。結果,又隔數月,北京有位老弟也剛辭掉一個有些份量的職務,來信慨嘆,若非海峽阻隔,否則,挺希望找我談談。不知是否相關,也不知是否切題,這晌,我讀史記,遂特別留意起幾位躍上歷史舞台前近乎無所事事的「閑人」;看看他們,或許,會更有些意思。

這些「閑人」,譬如陳平、韓信、張良;又譬如,劉邦。當然,後來他們因緣際會,已然叱吒風雲、熠熠生輝,早不再是甚麼「閑人」。但我感興趣的是,當他們仍閑散度日時,他們都做些甚麼?更令我好奇的是,如果後來沒有那些特殊機緣,他們若一直「閑人」下去,那麼,又將如何自處?

這頭一個問題,在史記裡,多少是有答案的。司馬遷是個黃老之徒,方年少,便胸有丘壑;自20歲起,又行遍中國南北;經歷既多,見聞又廣,再加上長時間的漫游,因此,很明白生命中的虛實相生與有無相成,也很能夠體會生命中宛如山水畫留白般的空閑有多麼重要。於是,他寫人物,格外看重傳主未發跡前的生命狀態,也擅於勾勒此時的二三軼事。這些事兒,狀似無關緊要,卻如草蛇灰線般,隱隱約約,呼應著日後的生命軌跡。前後參照,格外能讓人諦觀生命之起落。

譬如,他寫陳平。陳平「少時家貧」,卻不事生產;有田30畝,盡交兄長,只自顧著游學。他兄長倒咬緊了牙,全力支持,無怨無悔,完全放任這相貌堂堂的弟弟不務正業。陳平有謀略,富心計;雖說不務正業,但對往後的發展,卻是多方經營,層層舖墊,半點也不含糊。他嫌貧愛富,為了交游花費,獨獨看中一位富家孫女;即使對方「五嫁而夫輒死」,他也毫不在意,仍然想方設法,定要迎娶進門;娶進門後,從此,果真「齎用益饒,游道日廣」。後來陳平承辦社祭,將祭肉分配得勻勻妥妥,父老紛紛讚賞,陳平則不禁感慨,「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果然,數十年後,陳平在呂后、文帝兩朝為相,天下之事,確實處理得勻勻妥妥、穩穩當當。但是,假若陳平未曾為相,也無有那些風風火火,甚至,壓根就從沒發跡,只是一如既往,繼續在鄉里間過活,那麼,他又會是何種面目?

想來,陳平應該會過得不錯;大概,就是一方豪富吧!畢竟,陳平腦袋靈光,通權達變;對於掌握形勢,更尤其在行。他有心機,懂安排;知道如何趨吉避凶,也明白怎麼持盈保泰。縱使遭災遇厄,他善於危機處理,甚至有能耐化危機為轉機。陳平又凡事看得透,特別有自知之明,不會無聊到自艾自怨,更不會無趣到自嘆自憐;縱使畢生只當個鄉紳,雖說可惜了些,但是,日子肯定還是滋滋潤潤,沒啥委屈的。

換成是韓信呢?韓信身處寒微,像個流浪漢,在街上受一群混混侮辱時,他是怎麼樣的一番心情?後來他「孰視之,俛岀胯下匍伏」,當然非常人所能為,不容易哪!但是,如果沒恰恰遇到秦末那樣的風雲際會,後來他的發展,恐怕不是大好,那麼,就只能是大壞吧!韓信槃槃大才,又自視極高;不僅有壯懷遠志,更是極度地自矜自重。只要是高不成,肯定就低不就。如果沒遇到深具慧眼、極度賞識他的人,不管走到哪兒,他大概都會才待陣子,就難免搖頭嘆息,自覺委屈,隨時又要走人的。如此韓信,要不一飛沖天,要不就寧可蹲在河邊繼續釣魚。河邊釣魚的他,飢腸轆轆,貌似遊民,可誰又知這人滿腔之抱負與滿腹的韜略呢?

如果張良,肯定,又有不同。張良在浪搏沙擊秦皇帝不中後,隱姓埋名,亡命下邳。下邳這段時候,雖然不無忐忑,但他根本仍是個「閑人」。大概是閒蕩已久,早被黃石公「盯上」,因此,才會有後來圯上的千古一遇。此遇之後,張良若暫無機緣,大概只會一邊關注著天下形勢,一邊既調身、又調心。他身體不好,得養養。至於外頭的世界,他比誰都留心;形勢之推移,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瞭。至於何時岀山,那還得等等機緣,他不急。

劉邦呢?劉邦當「閑人」最久,那晌,都好大年紀了。沛縣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方面覺得劉邦胸襟開闊、氣度非常,很有長者風範,另方面又覺得他吊兒啷噹、隨隨便便,老不太正經。劉邦尋常日子裡,過得有滋有味,也活得糊裡糊塗。有人提起他的某些神奇異能(譬如醉臥時「其上常有龍」,譬如隱於山間「所居上常有雲氣」),自然是得意非常;但聽了半天,卻沒太過當真。他一如既往,仍是天天侃大山,日日說大話;真要說甚麼胸懷大志,倒是沒這習慣。也不知為了啥,他玩意多,常有新花樣,每天活得興味盎然,有點兒像禪宗後來所說的「日日是好日」,也有點兒像孔老夫子所言的「不知老之將至」。

當然,他沒聽過孔子這話,也沒這學問。他一向瞧不起那些貌似很有學問之人,尤其討厭整天吊書袋的窮酸儒生。但是,真遇了事,只要旁人說得入情入理,他頭一個就眼睛亮了起來;尤其在節骨眼上,別人都還聽得懵懂,他卻霎時間便全明白了。他不讀書,卻擅於學習。他看人觀事,比誰都眼亮氣清。

日子一天天過,你若問眼亮氣清的劉邦有何打算,他嘿嘿一笑,肯定不太去想。真要說,就是無可無不可吧!面對未來,他沒啥規劃,也沒太多憧憬,但隱約間,卻會有種好意。有這樣的好意,才會「日日是好日」。

〈多談意思,少說意義〉

有位大陸青年問我,志氣與欲望,到底怎麼區分?

早先,梁漱溟先生有篇文章,教人要知辨別,莫將欲望當志氣,否則,生命就擱不在當下,就老是貪高務遠,最後,更免不了把自己攪得煩躁不寧。讀罷,這青年頗有觸動,也深以為然。

可麻煩的是,他即使想破了頭,仍無法將志氣與欲望分辨得清。梁漱溟還說,「念頭真切,才是真志氣」;可這青年仍納悶,欲望不是也很真切嗎?尤其後來,他又讀了業師林谷芳先生一段話(我簡體版《人間隨喜》的前言),「 (知識份子)容易把自己的欲求擴充到極致。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實際上也是欲求。如果這種向外的欲求不能被一種生命丘壑所承擔,就會帶來心理失衡」,咦──,「治國、平天下」?那不是絕大的志氣嗎?怎麼,也成欲求了呢?

這下子,他可真困惑了。為此,他寫了封信,問道,志氣與欲望,到底該怎麼區分?

呵!好問題!

所謂好問題,要不,就是難以回答;要不,就只能姑妄言之、姑妄聽之。因此,老實說,我真沒打算要回信。怎奈,他甚是苦惱,又問得懇切,只盼有個指點,好走出困境。如此一來,我倘真完全不說,似乎也說不過去;可是,我又哪能有甚麼指點呢?好吧,那就姑妄言之吧!

中醫常說,藥毒同源;同樣一味藥,用得對,就是藥;用不對,就是毒。一顆尋常的蘿蔔,可成治病良方;一株珍貴的人參,也能致人死地。關鍵不在藥材,在於怎麼用。這正如人的一生,同樣是「飢來則食睏來眠」,有人可證得無上菩提,有人卻整天活在無間地獄裡。關鍵,不在食與眠,在於你怎麼活。換言之,以外相來看,志氣與欲望,指涉的,常常是同一件事。譬如治國平天下,那當然可以是大志氣,但如果「情況」不對,就的確如林谷芳先生所言,「實際上也是欲求」。又譬如挑水砍材,這本是最尋常的生活,卑微得很,與所謂的志氣,哪沾得上邊?可禪宗卻有名言,「挑水砍柴,無非大道」,這句話,傳誦了千年,那群和尚都清楚,人只要當下安然,只要精神抖擻,就算是挑水砍柴,都可以是樁極有志氣的事兒。因此,真要區別,不在事,在人;箇中關鍵,是在於人如何做這事?做這事時,又是怎麼樣的精神狀態?如果,清清爽爽、明明白白,既有意興,又有神采,那就是志氣。反之,一臉浮躁、滿身濁氣,既患得之、又患失之,整天糾結不已,即使是做著再偉大的事兒,其實,也都只是欲望。

我這麼一說,歪打正著,恰恰就碰著了他的要害。他回信言道,原本,在年少的時代,也有著我所說的神清氣爽的那種志氣,豈料,讀了大學之後,因老想著做些「最有意義」的事,又老念著要成就某件「偉大」的事兒,因此,總無法「把心好好擱在一事上」,總不斷地懷疑,總「懷疑自己做的事沒有意義」,最後,滿腦子都是各式各樣的想法;而這些想法,彼此又相互牴觸、相互辯駁。結果,就把自己搞得「心力交瘁,非常煩亂」。

看了回信,我要他把「意義」、「偉大」這些詞兒都先暫時放下。這些詞兒未必不好,卻常常會把人困住。先擱著吧!事實上,中國人不太談「意義」,更常說的,是「意思」。「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哪有啥意義不意義?但讀著讀著,自然可讀出些意思來。中國是個詩的民族,詩與意義無甚相干,重點是在於意思。所謂的好詩,是三言兩語,卻意思無窮。於是我勸他,先做個有「意思」之人,多做些有「意思」之事吧!

我想起了司馬遷。司馬遷是個有意思的人,《史記》更是本極有意思的書。我讀《史記》,總覺得,司馬遷乃天下第一等有志氣之人。正因有志氣,所以他看世間之事,件件有意思;其筆下人物,也個個有神采。尤其他寫的劉邦,不僅活靈活現,那精氣神呀,簡直就力透紙背!我讀《史記高祖本紀》,不時都嘖嘖稱奇,也常常深感佩服,更多時候,則是讀著讀著,沒來由地就開心了起來。

這種沒來由地開心,或者是無緣故地好玩,既是《史記》的獨到之處,更是劉邦的過人本領。《高祖本紀》有一小段落,就寫個「劉氏冠」。我把這段抄給大家看看:

   高祖為亭長,乃以竹皮為冠,令求盜之薛治之(派「求盜」去薛地找匠人又多做了幾件;「求盜」是亭長手下的吏卒,掌管緝捕盜賊),時時冠之。及貴,常冠;所謂劉氏冠,乃是也。

這個段落,與前後文無關,與劉邦的成就大事也很難看得出有何干係。換言之,是段閑筆;若換別人來寫《高祖本紀》,肯定就沒這段。尤其那些滿腦子「治國、平天下」這等偉大之事的讀書人,讀到這兒,大概,直接就跳過去了吧!真讓他們勉強讀之,大概就如小和尚唸經一般,唸完後,多半要嘀咕:哎呀!這甚麼和甚麼嘛!如此瑣碎之事,有啥好記的呢?

是的,習慣「意義」、習慣「偉大」的他們,確實與這等「瑣碎之事」無甚緣分。因此,他們很難體會有種沒來由地開心,也不清楚甚麼叫做無緣故地好玩。他們總目標明確,也總是規畫明晰;他們凡事按部就班、井井有條,更絕不做沒意義的事。這樣地條理分明,當然是好;不過,這就與「無所為而為」離得遠了。「悠然見南山」也好,看著「桃花流水窅然去」也罷,這壓根就沒甚麼目的,純純粹粹,就是一份好情懷。如此「無所為而為」,如此純粹的好情懷,看似不切實際,也狀似散漫,卻最能在若有似無之間保存了一份元氣與志氣。有此元氣,人可一如劉邦一般地屢挫不折;有此志氣,人就能雲雷滿蓄,更能進可成事、退不受困。因此,老子有句名言,「無為而無不為」;也因此,老子又有一句更有威力的話兒,曰,「取天下以無事」。

真要說偉大,那麼,取天下,夠偉大了吧!但老子偏偏卻說「取天下以無事」。這話簡直是個預示,果然,閑來編編「劉氏冠」、逕自開心的「無事」之人劉邦,當真就把這天大之事給做成了。呵呵,有意思吧!同樣是取天下,《史記》寫項羽劉邦二人,為了標出根柢差異,又以近乎閑筆的手法,記了一件「瑣碎之事」。那時,他二人都還沒起事,都還沒踏上歷史的舞台;同樣在人群中遠遠望著秦始皇出巡,項羽一看,就直截言道,「彼可取而代也!」至於劉邦,則是望了一望,不禁嘆息,曰,「嗟乎,大丈夫當如此也!」

兩人的情節相仿,說話的內容也相近,可箇中氣象,卻是天差地別。真要細分,項羽的語氣明確,既悍且戾,還滿嘴霸氣。霸道之人,都有種濁氣;他們平日所言所行,多半偉岸宏闊,很容易讓人以為是個有大志的。其實,那貌似偉岸,說到底,不過是股強大的欲念罷了!至於劉邦,其言語、其神態,則是意興揚揚,不勝欣羨。相較起來,劉邦所言,近於志氣。所謂志氣,總有些渾沌,又有些歡喜,還處處蘊含著生機。劉邦說這話時,就沒想到來日真要幹嘛;面對未來,更一向沒啥規劃。可是,在隱約之間,他又的確有種好意,有種好情懷。

有此好意與情懷,便可言志氣。有志氣之人,必然不乖戾、不煩躁;他們面對當下,沒那麼多氣憤;面對未來,也沒那麼多鬱結。有志氣之人,多能從容清朗,開心又好玩;他們對人,常有種好意,對事,也常有種歡喜。因此,這等志氣之人,多半眉目敞亮、神態清揚;單單看著他,我們就覺得這人有意思。於是,我勸這位困惑的青年多做點有意思的事之後,其實也想建議他,有空不妨拿面鏡子,照一照,就看看自己的眉目與精神吧!

 

:::本書簡介:::引用自【博客來網路書店】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29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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